吳宇風聽完少寧的決定,並未多說什麼,也隻是說了聲:“謹慎行事。”便讓他離去了。
少寧回到房中,將細軟衣物收拾妥當,看看空蕩的房間,一陣失神,這裏算是他第一個安定下來的地方,十幾年的生活、十幾年的記憶、十幾年的朋友,似乎都要在此刻被他拋在身後了。
他又看看手中的兩柄靈劍,將它們輕輕地放在桌子上,信手寫了幾個字,便轉身出門去了,隻是,那信上的字跡卻有幾分顫抖,似乎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瀟灑寫意。
他輕輕地關上房門,又回首看了一眼,便向山下走去,他不知道,就在這最深的黑夜之中,正有幾人在望著他、等著他。
禮火山巔,陶慕飛和吳宇風兩人並肩站立,他們望著少寧,即便是茂密的山林,也未能阻攔住他們的目光。
“少寧看出了很多,他幾乎就要看到真相了。”
吳宇風不語,仍舊看著少寧的背影,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擔心。
陶慕飛又道:“二哥,這些年來你在少寧身上下的心血不比我少,這一次,你可是連蜀山都不顧,冒充入侵者,還幫他淬體幾十日,穩固根基,你到底為什麼不願告訴他這些?”
吳宇風望向天邊,沉沉一歎,說道:“當年未全的兄弟之義,終究是要彌補的。”
少寧在蜀山的棧道上踽踽而行,他走得很慢,四處張望著,似乎要將蜀山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全都印在腦海中。
“哥!”一聲呼喚從他身後響起,他停下腳步,回眸望去,正是南伊。
“小伊。”少寧一笑:“你來送我?”
“為什麼不說就走?”南伊帶著哭腔說道:“閉關閉了八年,這一走,又要五年,真得就這麼著急嗎?”
少寧走上前去,輕輕地撫摸著南伊的三千青絲,安慰道:“哥哥錯了,沒事的,隻是五年而已,而且你修為差不多了,沒準,咱們在山下就重逢了。”
“五年,有太多事改變了。”南伊哽咽說道:“你我都變了樣子、雨嬋姐姐就要嫁人了……師父很疼我,各位師兄師姐待我也很好,但哥哥,你走了,我在蜀山上就沒有親人了……”
少寧心頭一顫,溫柔地將南伊攬入懷中,輕聲說道:“沒事的,小伊,事情終會完結,我們總要成長,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沒準中途鑄劍成功,我就提前回來了。”
南伊仍舊不舍,但少寧知道,離別時分已到,就算今日不走,自己終究是要走的,他不願相告,也是不願離別時充滿這麼多的離愁別緒……
“南伊,讓他走吧,他總是要走的。”一個聲音響起,少寧循聲望去,正是梁思齊,他對梁思齊點點頭說道:“師兄。”
“少寧,下山後一定要小心,保重!”同樣簡單的叮囑,但也充滿同樣深切的關懷。
“是,師兄,我一定會記住的。”少寧又輕聲安慰了南伊幾句,便鬆開了手,轉身向山下走去。
他步履緩慢,他又何嚐真得舍得?但那緩慢的步履卻也算是堅定,他並未回眸相望。因為他知道,事情本就是這樣:離別時的執手相看淚眼,隻會讓離別更加痛苦與不舍,這又是何必呢?
他突然回憶起第一天作為劍侍在蜀山學習時的場景:那天清晨正好,萬山紅遍,他也是一遍遍地安慰南伊,最終狠心離去的。但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沒有像當初一樣一步三回首,隻是在自己的背影即將徹底消失之前,背對著妹妹,瀟灑地指了指天、揮了揮手……
蜀山下山的路其實並不長,他卻從星光漫天走到了晨光熹微,畢竟,眷戀這種感情不是能隨便割舍的。
少寧望著天邊紅日,深深地吸了口氣,喚出青笛,就要徹底飛下雲海,可終究,他還是不舍地回頭望著蜀山:坤宮峰、離宮峰、摘星閣、坎宮峰……他的目光劃過蜀山的山水,落在了坎宮峰上……
夢醒後,便癡狂如我,亦不過,幾句詩行;
而今起,縱風雨兼程,也須得,琴笛相忘!
他轉過身來,望著天邊,望著雲海之下,看著一切,目光漸漸變得堅定。
天下,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