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生怕老媽會因為我學習的緣故而沒收了這本書。在她翻著書的時候,我緊張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心裏默默打著腹稿,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就等著最後的判決。
老媽斜眼看著我,語氣怪怪的:“從哪兒來的書?我每個月才給你20塊錢吧?你用那些錢買的書嗎?”
我磕磕絆絆道:“不是買的。。。。是跟同學。。。借的。”
“哪個同學啊?這種書你們小孩看得懂嗎?”
我暗鬆了口氣,看老媽的樣子似乎不會發火。
“是班上一個成績很好的女同學借我的。我看得懂啊,而且很好看!裏麵金世遺和厲勝男的愛情故事很感人呢!”我很少這麼滔滔不絕地說話,隻有談論到書籍的事情才會有這樣打了雞血似的亢奮狀態。
老媽瞟了一眼鏡子中濃妝豔抹的自己,轉頭看著我說道:“這樣啊,我很敢興趣呢,給我看吧。”就這樣,書還是被她拿走了,不管是以什麼形式。
我有點懊惱地撇了撇嘴,老媽果然還是當年的文藝女青年啊,雖然現在正在往中年家庭婦女的方向上靠攏,但是年輕時愛看書的文藝習慣還是保留著的。
《雲海玉弓緣》就這麼沒了,我鬱悶地想,要拿回來的可能性也非常的低。這本書我看到了中間部分,講的是金世遺和厲勝男去了一個島上找一本武林秘籍,故事就這麼斷了截,我的心不免感到萬般難受。
多少年後,我才終於親自去書店買了這本書,看了最後的結局,情不自禁地落淚,哭濕了衣服的袖子。正如書中結尾所感歎: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從街道兩旁投射進來的霓虹燈耀眼的燈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把我從怪夢中拯救出來。睜開迷蒙酸疼的眼睛看著窗外,我發覺車子已經駛進了最繁華的街區。老媽伸過來一隻塗滿紅色指甲的手,幫我把車窗開到最大,難掩住臉上的得意對我說道:“阿福,我們就快到了!”我點點頭,一言不發地注視著迅速向後退去的一座座高樓大廈和精美裝飾的商品店,很可惜,這裏幾乎看不到茂密的參天大樹,夜色也沒有那麼溫柔。如果說郊外的夜晚是一個素顏清雅的姑娘,那麼市中心的夜晚則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女郎,聚集著所有的狂野與躁動,散發著紙醉金迷的快意和誘人的青春氣息。正呆愣著,身旁的老媽輕輕拍了拍我的臉,斥道:“藏好你現在這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棺材臉,待會兒要是再讓我看到你用這張棺材臉迎接冷叔叔的家人,我非把你踢走不可!聽到沒?”
盡管心裏不樂意,我還是盡最大的努力擠出最燦爛的笑容。但這並非易事,要我現在便接受一個陌生的家庭作為自己的家人,這根本不可能。老媽許是看到我眼裏的落寞,於是收回剛才凶神惡煞的模樣,好聲好氣地柔聲說:“好了,好了,媽也不想你這樣,可是咱初來乍到,不能給人家臉色看,是吧。你放心,冷叔叔可是很好很好的人,他會好好待你的,從此之後你要什麼有什麼,也不會有人敢再欺負你,但是前提是,你要好好表現啊!乖,聽媽的話,不要慪氣,好嗎?”
不行,也得行了,事已至此,我不見得老媽會放棄改嫁的想法。我想,有時候是我太執拗太自私,也許,老媽是真愛那個冷叔叔,如果嫁給他能夠讓她幸福,何樂而不為呢?就算再犀利再毒舌,她還是我媽呀,我點點頭,回道:“好吧,不過我擔心的是,他們的孩子會不會接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