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甜蜜的糖後,是一個巴掌(2 / 3)

黃昏時分,整個沈府處於轟鳴狀。那一群行刑完畢的仆役被皂役押解回來,他們人人都渾身是血、蓬頭垢麵,將頭埋得深深的,全然不見了初出門時的趾高氣昂。

人果然要吃了教訓才會學乖。

沈府裏的仆人們見他們被皂役押著經過,許多都指指點點,討論不休。他們都知道,這群人的未來算是完了,瞧那清福居原本如花似玉的四個一等丫鬟,被打得臉上看不見一塊好皮,牙齒全掉光了。這樣模樣的人,在沈府裏存在就是膈應主子。

那邊揚小樓被關在清福居裏,全然不清楚外麵正在集體大圍觀。她與玫瑰將石榴花樹下的琴台打掃幹淨,從櫃子裏翻出一具三根弦斷了的焦尾琴擺在上麵。

黃昏給舊琴台熏了一道光暈,揚小樓坐在上麵裝模作樣地彈了彈焦尾琴。遠處有人合掌,近了來,金玉冠、綠絲絛、眉目飛揚,原來是沈南風。

“我唱一首歌,你來合樂可好?”沈南風負手,也沒見揚小樓答應,自顧自哼唱了起來。

“日暮途遠,人間何世……”

“將軍一去,大樹飄零……”

那曲調一點一滴打在揚小樓心頭,悲得發顫。她素手欲彈,怔忪了許久,“沈南風,你有病吧。每個音都落在這把琴壞掉的三根線上。”

“誒……不對……”她又自我否定,手指在琴弦上撥了撥,慍怒道,“沈南風,這首歌你沒一個音在調上!音癡別鬧,叫我怎麼彈?”

“哈哈哈哈哈……”沈南風忍不住大笑,仿佛作弄她是全天下最有趣的一件事,“想不到你還記得這首你最喜歡的曲子。”

揚小樓撫掌,開始結結巴巴哼唱起來。

沈南風聽著那歌,沒來由地哼了一聲,“記得首歌都不記得我,白養了。”

言罷生氣地拂袖而去。

揚小樓“……”

雖說如此,傍晚他遣人送來一堆曲譜。

沈南風繁忙得緊,他總是傍晚到清福居來陪揚小樓吃食。理由竟是他把自己最好的兩個廚子撥給了她,自己吃不慣其他人做的飯菜。

每次來,他都會滿屋子滿屋子地送東西給她,稱是蹭飯的謝禮,一顯壕的霸氣。

有時是堪稱孤本的各類曲譜。有時是從琵琶到揚琴的各種名家樂器,最終揚小樓竟選了把大肚子月琴。有時是滿條街的胭脂水粉,裝口脂的碧鏤牙桶與金線銀罌一小瓶一小瓶排起來,能繞清福居一圈。

有一次,他竟送來倆水蛇腰渾身透著嫵媚氣質的貼身丫鬟。“她倆一個叫碧|池、一個叫碧|蓮,都是我的小心肝。”沈南風一手摟了一個,對一臉黑線的楊小樓道。

“關我何事?”

“送給你啊!瞧你如今對任明珠那小子興趣缺缺,與玫瑰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沈南風曖|昧地小眼神光華流轉。

揚小樓炸毛了,“滾!你這死變|態!拉著你的碧|池和碧|蓮給我滾!”清福居新來的侍衛不得不把沈南風與兩個在他身上像菟絲花般攀著的兩個丫鬟架了出去。

“老爺恕罪,是您吩咐過要全身全心都是小姐的、都聽小姐的,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把老爺扔出去的那刻,侍衛們內心在流淚。

從此過後好一段時間,沈南風對著她都是萎|靡不振、茶飯不思、食不下咽的樣子。自己不吃飯就不吃好了,他偏偏還要對揚小樓一副欲言又止拉不出翔的模樣,好似她辜負了他一般。搞得一向胃口頗好的揚小樓對著翡翠蝦仁都咽不下去,她隻好拉來沈南風的小侍阿和來問。

“老爺每天都抹眼淚,說他養個妹妹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偏偏妹妹當他是草。可憐他一番癡心錯付。”阿和說著說著也動情地抹眼淚。

揚小樓有點反胃,覺著真是物以類聚,近墨者黑。她原以為這小少年阿和是個好的。

阿和雙手一錘,做恍然大悟狀,“對了!攬月小姐,咱們老爺說雖然您待他不好,但他依然要以德報怨。最近幾日正搗鼓著送您一份大禮,估計今晚就到了

。”

揚小樓全身像抖棉花一樣抖起來,之前那倆蛇精樣的丫鬟,也被他說成大禮。麵對這麼一個火樹銀花、完全琢磨不透其想法的男子,她毫無辦法。

於是揚小樓從廚房拿了鍋與鍋鏟,以作防身之用。她想,上次送女人,這次送來倆爺們怎麼辦?

那天夜裏風有點大,大得揚小樓放下鍋鏟,不斷往卷簾外張望。玫瑰準備了兩把油紙傘,揚小樓握著這兩把紙傘,燈下少女的睫毛翕合。

院子外腳步聲踱了過來,沈南風加上身後七八個仆役手裏都穩穩抱著成堆書籍,有灑金箋線裝書,也有成捆的竹簡。他們在落花的小道上頂著夜色往燈火輝煌的方向前行。風稍微有些大,吹得沈南風手裏的書頁翻飛,沈南風伸出下巴想摁住。

不想腳底被卵石一絆,摔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瞧你人五人六,也有落成這樣的時候。”

沈南風咬到舌頭,摔了個滿嘴血。他抬頭一看,素色油紙傘穩穩擋住那輪大大的月亮,多年前的那雙眼睛正像月亮一樣亮晶晶地望著她。

他朝她抹了下鼻子,齜著牙笑得像個孩子。

揚小樓蹲下來,瞧見沈南風那滿嘴血的樣兒,笑不出了。拿出手絹扔給他自己揩幹淨。

“妹妹……哥哥給你帶了……寶貝。”沈南風捂著嘴,結結巴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