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便有王府衙署的屬官來到港口,斥退了在附近徘徊的武士浪人。一麵笑臉賠著不是,一麵熱情邀請眾人,跟著她去姬圭大人的府邸接受款待。經曆古堡領主設伏一事後,大夥心中對深入陸地,常抱持警覺態度。每次下船登岸,四個人裏至少要留一個守船。
如此姬圭這事情況反常,叫人不免心生疑惑。童海眼珠子一轉,便對二皇女打躬作揖道:“殿下,不若這次換你守船,讓俺老童上岸去見識一番。”姬琮知她好意,口中卻笑道:“那可不成,三皇女雖和我不是一父同胞,卻也都是母皇的女兒。到了妹子的地盤上,我這做姐姐的怎好不去見她。”
童海看向蔡玉琦,小蔡大人也笑了,言道:“你曉得的,我和她還有二皇子殿下,自幼便有交情。躲躲閃閃不去見她,才叫可疑。”夏典因為沈茂德當日是拿自己名頭行騙,總感覺對不住眾人,此刻便主動道:“既然師妹要去,我便不去了。還請師妹代我向三殿下問一聲安好。”蔡玉琦點點頭道:“我省得。”於是除了夏典,其餘三人或乘車或騎馬,跟著來人都去見姬圭。
華順大王的宮殿修的入鄉隨俗,看上去並不如何闊氣,形製似乎還不如姬圭在大順京城的宅邸。唯有其間文臣武將外國使節穿梭往來,才叫人覺得有所不同。眾人寒暄已畢,三人裏蔡玉琦與姬圭私交最好,便先開口問她,如何在東瀛扶桑做了這勞什子的大王。
姬圭聞言臉上閃過一抹苦笑,沒有正麵回答,歎了口氣道:“終歸是世事無常吧,也隻有你們還願意來看我。”言罷,又吆喝眾人吃酒。席間後頭宮闈裏的夫郎,派人過來說話。那小小子朝眾人行了一禮,就走上前伏在姬圭耳邊嘀嘀咕咕。姬圭開始還好好聽著,突然間暴起,把這小小子踢到一邊,怒目喝斥道:“呸,她們是我的親姊姊、我的知交、我的好朋友,如何見不得。我隻是不做那個人的臣子,又不是反叛大順了!”
她口中語氣不善,小小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這孩子反應倒是快,爬起來磕了個頭就想跑。姬圭叫住他道:“去,把你的主子也叫來。這些都是故人,見一回少一回。”小小子惶恐不敢言語,領命而去。
蔡玉琦三個聽了姬圭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都麵麵相覷。不一時,幾扇推拉門層層拉開。一個做扶桑宮裝打扮的麗人,垂首婀娜小步趨前。走到姬圭身邊穩穩坐下,慢慢抬起頭來。三人仔細看去居然全都認得,果然是位故人。
這位雖改了裝束,把臉孔抹得慘白,又畫了個鮮豔欲滴的櫻桃小口。但那眉眼可不就是樓外樓的紅牌郎君眠柳公子。眾人曉得眠柳和姬圭是相好,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一把。原來姬圭愛這個男子到了這種地步,把他贖買出了樓子不說,千裏迢迢在東瀛稱王也不忘帶著他。姬圭掃了一眼三人神色,曉得她們這是誤會了。嘴邊輕笑出聲,伸手拉過眠柳入懷,不無自嘲道:“諸位以為是區區在下,護住了眠柳柳公子。其實不然,我能在此間立足,可以說幾乎全賴眠柳和他背後的家族。”
東瀛一事是蔡玉琦最先發起調查,聽到姬圭這麼一說。蔡玉琦心中頓生警覺。再看看眠柳,再看看姬圭,心道莫不是。姬圭遇見小蔡大人疑惑的目光,朗聲笑道:“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眠柳本是東瀛人。他的家族便是和平氏爭鬥中,得了勝利的源氏家族。”這話說出來,滿座皆驚。姬圭懷中的眠柳終於繃不住笑臉,身子微不可察的顫抖了一下。姬圭察覺到他的動靜,把人摟得更緊。
原來姬圭出使東瀛,開始很是順利。把在大順捉住的平氏叛黨餘孽交給倭皇後,順勢表達了大順女帝看在舊日情誼份上,願意出兵援手幫助倭皇加強全境統治的態度。當此時,扶桑境內時局已然是亂了。平氏首先發難,源氏趁勢崛起。平氏內部棄卒保車保住了宗族,但仍舊損失了傳統的關東勢力。源氏在數次局部戰爭中獲益日趨壯大,越來越多的領主、名主投靠源氏旗下。扶桑朝廷和舊貴族勢力唯恐養虎為患,開始聯手打壓源氏。
源氏肯為倭皇舍命,自然也是早有謀劃,眠柳便是早先布下的一枚棋子。雖貴為源氏正統,卻在幼小時便背井離鄉被送到了大順京城,有目的地接觸大順的重點人群。唯有一點源氏沒有算計到,就是眠柳和姬圭有了感情。甚至願意為她拋棄過往,沒名沒姓的為她生育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