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海關鍵時候也不含糊,起身對二皇女道:“殿下,還請稍候,老童去去就回。”姬琮起身恭送。童海和眾將來到軍中,一聲令下,所有人開動起來。那黑色的液體便是石油,可燃之水。“甘肅酒泉延壽縣南山出泉水,水有肥,如肉汁。取著器中,始黃後黑,如凝膏,燃極明,與膏無異。膏與水碓缸甚佳,彼方人謂之石漆。”沈茂德一邊默誦《水經注》裏關於石油的描述,一邊點燃床弩的弓箭。瞬間這一人高的長箭,便和無數燃燒的巨石、箭矢一同裹挾風聲拋射向遼國大軍。
燃燒的箭矢射在人和馬的身上雖不致命,卻火辣辣的疼。遼軍一時亂了陣型,方陣後麵的各級將領喝罵不止,又提刀砍殺幾個亂竄的,才穩住陣腳。可那邊床弩射出的長箭又到了,像串肉串一般射穿一人不停又連殺二三人。剛要變換陣型,燃燒的巨石從天而降,遼軍紛紛散開躲避,卻忘記了這是在冰麵上。巨石有的砸死兵馬,有的落到冰麵上立刻便是一個大窟窿。這窟窿多了,冰麵便出現裂縫,再也承受不住遼國大軍的鐵蹄。
反應過來的遼軍往岸上跑,卻已是晚了,許多人落入嚴冬刺骨的河水裏。遼國立國於草原大漠,會水者寥寥無幾。就見無數人馬在水中掙紮喊叫,餘者哪裏有心思去救,都是各奔性命。逃往南岸的不消說,叫大順的禁軍鄉兵步卒迎麵殺個正著。逃亡北岸的也沒落到好,童海埋伏在兩翼的騎兵快速撲到,交叉絞殺,遼軍自相踐踏死者甚重。沈茂德瞧得兩眼熠熠,突然間找到了什麼,口中喃喃出聲道:“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
宋蟈蟈聽不清她說什麼,問道:“你說啥,太吵,我聽不清。”沈茂德笑道:“沒什麼,就是想明白一些事情。”二人隻說了這兩句,便又埋頭繼續點火、上弓弦。沈茂德念得是前朝的詩句,全文形意灑脫。說的是個武藝高強,赤誠愛國的俠客,出身不凡,行事任俠。功成名就後卻不事權貴,瀟灑地歸隱山野。沈茂德也不確切知道自己找到了什麼,隻是突然之間想明白一些事情,一些對別人無關緊要卻對她自己很重要的事情。
如今東、西戰場局勢翻了個個,東邊童海這一仗打得有聲有色。雖沒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生擒敵方主帥耶律宗德,卻也叫遼軍嚇破了膽,一時不敢南麵黃河。李黑虎的大軍也是橋沒聲息地按照計劃進入了被占領的燕雲地區,按部就班地打擊遼軍在此處的勢力。前文說過,北上二府人心浮動,原是誰來便降了誰。如今叫李黑虎一邊播撒疫病,一邊無償醫治病患,倒是收攏了不少中原王朝數百年來散失的民心。
反倒是一開始樂觀的西線河東路,戰事節節失利。原本按照主將雲顯揚的打算固守三關,遼軍也不會這麼容易南下。隻是那耶律宗政每日派人去叫陣,某日不曉得觸動了督軍聞大人哪根神經。聞督軍回頭忿然斥責雲將軍畏縮城中,實非為將者氣概,便要眾人出城主動與那遼軍戰上一場。雲顯揚鬧不清這姓聞的作甚這樣激動,好言安撫也不管用,隻好答應出城戰過。
她已經分兵幾處,隻出一地兵卒哪裏夠看。原本三關設立的初衷便是互為救助掩護,她這裏一落敗,別處人馬紛紛來救,卻中了耶律宗政的誘敵之計。好比要吃螺螄卻對付不來螺螄殼,隻能一步步把那裏的軟和肉引誘出來,再一口口吃掉。秦小豬和姬璞在勾欄裏聽人議論前一日,陽曲敗局就初現端倪,到了隔日清晨,秦小豬得到消息,已經是塵埃落定了。
秦小豬聽說太原要糟糕,趕緊收拾完包裹背在背上,又去叫姬璞。老板對她不錯,這種時候也要叫他一聲才好。姬璞平日這個時辰還沒起來,秦小豬就把正房的窗子拍的嘩啦作響,窗子上糊的紙都叫她拍得脫落。姬璞正在好眠,被打斷醒來聽到外間是秦小豬,不禁有些惱怒。胡亂穿了衣服,光著腳跑到窗前問道:“小豬,你這是做什麼?”
秦小豬聽到姬璞起來了,便也不再動作,口中道:“大人,不好了。遼兵要打到太原城了,快收拾東西一起跑吧。”姬璞聽了這話有些難以置信,西路軍不是最穩妥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事了。他也慌張起來,衣裳怎麼也穿不好。又叫秦小豬不準跑,好生在外間等著他。拿起桌上的冷茶水一口灌下去,努力平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