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體記 第六九章 見身如感(2 / 3)

說話間,黑衣隱侍者早紛湧上前,將他們撲按在地。

“十四你……”羅侍衛瘋狂掙紮片刻,再也無法動彈,驚恐地望著身旁的十四:“你忘了與兄弟們同生共死的血誓?你……你背叛了眾弟兄!”

“怎麼能說背叛呢?”十四歎道:“十五,你難道忘了,三十年前,咱們入教之日,便立過誓,終此一生,永不叛教。今日不過迷途複返,戴罪立功啊!”

“我殺了你!”羅侍衛狂吼一聲,作勢欲咬,卻構不到十四耳旁,隨即鼓腮一吹,將最後凝聚的一口真氣噴向十四!

“啊……”

痛呼聲中,十四捂著一隻耳朵,不住打滾,想來耳孔內脆弱的耳膜受襲,不勝其創,隱侍者忙將兩人遠遠分開。

“唉……”

隻聽一聲沉重的歎息,不知何人而發,那聲息低啞,仿佛就在人耳邊籲氣,遠遠壓過了十四的痛聲慘號,我左右張望,卻見人人亦如我然。

“你終於來了!”

虎使渾身一震,麵色大變,矮樹上的身子一飄一蕩,氣勁虛浮提揚,似乎隨時都會飛身撲出,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一路潛隨?”

“我一直也沒弄清,”那人的聲音宛如鬱鬱自語:“餘杭梁氏母子究竟是你們四個誰的外室?連探望自己妻兒都易容化名,嘿嘿,苗正芳,你的心機可是真深啊。”

他的聲音在眾人耳旁不疾不緩地響起,身影卻未出現場內任何一處,仿佛隱在所有人的知覺之外,又似乎遠在灰蒙蒙的高空,正低頭漠然俯望地麵上所有人。眾人唯一能知道的,那人似乎有些心灰意冷、鬱鬱難舒。

那“十四”渾身發顫,舉頭尋望,嘶啞地吼道:“你……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是誰?”

天光昏暗,夜風將人人都吹得身上發寒,而那人好一陣沒有聲息,仿佛忽然消失了。

數十名殺光敵人的黑衣隱使者,幾乎同時感到不安,人人手中提劍,警然四望。

“苗正芳!”

羅侍衛被多名隱侍者在人群中推擁移動,心有不甘地回望,口中連聲斥問:“原來你還有家眷沒被殺光!哼,我不信你早有叛心。你說!是否上次潛回臨安被收服,設下這個圈套出賣大家?你這又陰又蠢的混蛋!你以為這樣自己會有好結果嗎?他們要生擒我們幾人,隻不過想拿到他們一直害怕的那件東西!哈哈……那事至今隻有我知道,也隻有玄武使才可能猜到我會藏於何處!而你這沒用的人,轉眼就會被拋棄,你就等著報應吧!大哥一定會來尋你的,哈哈!”

“眾侍衛!為何不讓他閉上鳥嘴?”虎使一麵留意四周,一麵皺眉喝斥。

擁著羅侍衛的幾名隱侍者都是一副失神呆滯的神情,仿佛正有令人生畏的毒蛇遊走在他們身畔,縮著身子,一點也不敢動彈。

“小心!”

瞧出情形不對,虎使將身一傾,勢如猛虎下山,直向陣中破空掠去,身下六名黑衣虎侍疾奔相隨,將至陣前,虎使氣竭處,回躍於眾虎侍上頭,略一借力,又彈身而起,雄壯的身姿在半空展開,落向押著羅侍衛的隱侍者上空。

但虎使還是慢了半步,羅侍衛身周一亂,數名隱侍者朝四向散撲,一人突然出現於人群,奪著羅侍衛在陣中快速遊移閃動。

“苗正芳,你還有何遺言交代?”

一道劍光霹靂一閃,那“十四”捂住胸口,滿麵驚恐:“你……你是……”

“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妻小。”

那“十四”苗正芳麵露苦笑,身子軟軟撲倒,一命嗚呼!

呼喝聲中,隱侍者東聚西湧,紛紛欄截追擊那人,那人推著羅侍衛卻如魚兒穿遊草藻,進退自如。趕來的虎使淩空追撲,喝道:“眾侍衛勿亂,外圍布陣!”

眾隱侍者讓開中心,退防四方。

陣中露出那人身形,卻是個少年體態,蒙麵束身,捷勁如豹,而又卓然超脫,身陷重圍之中,卻有臨崖獨峙的從容。

我心上劇跳,不知為何,見身如感,仿佛猝逢未曾謀麵的親人,讓我一陣氣窒、迷糊。

“閣下藏頭露尾,插手本教事務,意欲何為?”

撲臨的虎使一凝虎爪,一團氣勁在那少年與羅侍衛立身處悶聲爆響,衣片碎飛!

那少年拉拽羅侍衛之身如陀螺般左旋右轉,避開虎使連施爪勁,身子趨閃之隙,揚劍回擊,虎使停墜六虎侍上方,身落而又起,凝爪殘攻,那少年身畔如被捏碎無數個氣泡,紛然炸響,六虎侍舞動鐵索飛爪,八方抓襲,外邊層層密圍的隱侍者,也伺機出劍夾擊。

那人身受多方群襲,劍隨身走,以快擊亂,如千手解萬絲,忙而不慌,時而推著羅侍衛四下衝陣,牽引得銜尾追擊的人陣左右擺動,如龍狂舞。

“本教的劍法!”

“玄武劍氣!”

眾人紛紛嚷道,虎使暴喝一聲:“爾乃何人,給我現出原形!”

“波!”的一聲,又一團氣勁在衝陣中的少年耳旁炸開!少年身一閃,頭也未回,一劍當先,破開人牆,挾羅侍衛衝入人頭躓動的黑衣隱侍者人潮之內,破浪而前;沿途隱侍者紛往兩旁跌退辟易,隱侍者高手眾多,竟無人能絲毫抗其鋒芒!

雀使紀紅書見勢不對,飛身迎擊那少年,一隻手上火球狂拋,另一隻手上綢帶挾勁飛襲,少年隻以一柄長劍敵匹萬變。

忽一刹那,火光照徹那少年麵龐!

我腦門一暈,頓如天旋地轉,險些站立不住。適才虎使爪勁雖未能傷及少年,卻將他麵上蒙著的巾布炸得粉碎,此際雀使火球一照,那少年俊秀的麵孔眉目分明,印堂至下頷,一道淩厲的血色劃傷,使他俊容平生一種灼人的魅力,令人不敢置信!

怎麼會?我喉間有一絲絲發苦,身背涼沁沁的有如寒意灌澆,心中說不出的恐懼……世上不可能同時有兩個自己!我好端端在這,又怎能在那身抗眾敵?

望著那少年“李丹”雖身陷重圍,猶處變不驚,意若逍遙,我恍如置身於夢中。

那姿態,那神氣,的確是多少回臆想中完美的自己!那舉手投足散發的無敵氣概,令我癡迷,令我心狂,宛如臨鏡自照,自許自歎,心醉神迷間,有那麼一點恍惚。

眾敵聲囂,劍光飛閃,隱侍者黑衣如潮,卻淹沒不了那灰白相間的影子;灰的是少年李丹,白的是重傷昏迷的羅侍衛,兩人彙合的身影始終像驚濤中飄著的一截浮木,浮蕩在潮頭頂端。比之白衣僧在敵眾中令人眼花繚亂的倏來倏去、縱橫無礙,少年李丹的身法,則更多了一點從容高遠之意,就像深諳水性之人,在水中順流而飄、回波而蕩,看起來毫不費力,甚至身旁、身後有看不見的敵人逼近,那道身影也能如意感應,漫不經意地飄滑,始終保持著一份警覺的間距。乍一眼瞧去,少年“李丹”

宛如與敵眾合一,渾然一體,仿佛同一塊圓球上的斑點,無論如何使力團捏擠動,斑點隨勢而動,依然存在。

這種幾近天人合一的身法境界,直令觀者讚歎,我見東府眾人目瞪口呆,舉哀中的小漁也忍不住拿眼窺望,而身具功法的霍錦兒簡直可稱得上是眼露激賞了。

這個人,竟然是“我”?我心中瘋狂,幾乎要狂喊出聲。

“你!是玄武門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