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體記 第六八章 真武顯形(1 / 3)

“解道樞!”白衣僧頗為不耐,皺眉道:“本座想聽的,並非這個。”

解道樞點頭,緩道:“靈兒嘛,我們不想留難,卻也不會在此刻放虎歸山!”

“好,君子一諾!”白衣僧神色有些匆急,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揚手飛來一串玉珠,道:“賈公子,這碧玉珠乃是信物,可向湖州眾友討還貴府家眷。”

“不必了!”

隻聽一個雄渾沉厚的聲音響起,林邊矮樹上多了一名蟒袍大漢,一身熠熠生輝的官服在他身上穿得威風凜凜,毫無文氣,他指掌虛探,飛臨我身前的碧玉珠倏然改向,斜斜投入他掌心。

聽見“碧玉珠”三字時,我心神大震,全沒提防竟有人會居中奪珠,等回過神來,不禁又驚又怒,喝道:“喂,你幹什麼?快將珠子給我!”

暮色下,細弱的矮樹枝梢承受蟒袍大漢那像座石塔般雄壯的身軀,卻紋風不動,直似上頭站著一個鬼影一般,他傲然道:“湖州叛軍餘孽,已盡數伏誅受擒!要這珠子何用?”說話間,碧玉珠在他手中如和尚持珠誦經,一粒接一粒快速滾動,指勁捏處,玉珠頃刻化為一蠻粉,簌簌而落。

我驚呆了,不管那讀靈者的話是真是假,碧玉珠都永遠找不回了!或許,也因我對讀靈者並不信任,行動遲疑,方有此失,一時間,我心中不知是氣憤還是茫然,完全愣住。

“真武白虎使?”白衣僧微微挑眉,朝那蟒袍大漢喝道:“來得恁快!”

說話間,他如臨大敵,揮臂傳令,隻聽鼓聲咚咚不絕,眾貞苦士與冤士一陣人頭攢動,眨眼間,怨憎會人數好似縮水一般,憑空消失了多半。我以靈覺暗探,方知貞苦士數人並作一人,以身互隱,看來,宋恣所言非虛,怨僧會與東府久戰之下,銳氣漸失,“狂”勁已頹,沒有靈兒偕隱術的配合,他們依舊想發動另一所擅的隱殺陣。

“大哥勿忙!”羅侍衛喊道:“這樊大個子徒有其表,最愛虛張聲勢,就憑他手下的幾隻小山貓,隻怕連朱雀那幫活寶的實力都比不上,莫說為難湖州舊友了。”

穀口處雀使紀紅書冷笑道:“羅侍衛,扯上我們朱雀門幹什麼?哼,你龜縮蟲藏,耳目塞閉,又怎知山君今非昔比,早已榮升總教執法了!”頓了頓,遙聲招呼道:“二師兄,你們手腳未免也太慢了,此刻才到!”

蟒袍大漢沉麵不應,略一揚手,從林中步出兩列黑衣衛士,左右各四人,其中一名黑衣衛士押著一個散發遮麵、滿身血汙的麻衣貞苦士,出列之際,隨手將貞苦士推按在地。

那麻衣貞苦士掙紮著抬起頭來,羅侍衛驚聲道:“十九弟!”

那麻衣貞苦士目光散亂,滿麵塗汙下,牙白驚人,擠出的說不清是哭是笑:“十五……咱們的報應到了,他們……全都來了!”

“你說什麼?”

無須麻衣貞苦士回答,怨僧會四周,突然無聲無息地湧出許多持劍的蒙麵黑衣人,成合圍之勢,緩逼而前,凝聚的氣勢,宛如實質,幾欲將周圍空氣凍結。

黑衣人雖眾,但與貞苦士與冤士的人數相比,尚不及其一半,以少圍多,卻能有這般的氣勢,當是黑衣人均功力高強之故。

羅侍衛又驚又怒:“好個樊大個子,你……你竟然請動了教中‘誅邪令’?”

“邪魔外道,雖遠必誅!”

那“虎使”手舉令牌,聲若沉鍾:“因果宗以邪法為禍世間,今自投羅網,可謂作惡自斃!眾侍衛!叛教者務須生擒,餘者,殺無赦!”

宋恣麵色有異,在我耳邊低聲解釋道:“這些黑衣人全是隱侍者!真武教有三道禦賜令牌,分至尊‘伏魔令’、‘誅邪令’與‘除奸令’,其中‘伏魔令’為首令,可號令全教且召集天下其他道派戡亂,甚至朝廷二品官也得見令遵行;這‘誅邪令’也是數年難得一現,可抽調百名隱侍者,持令便宜行事,視同官方行動,故持令者須著官服。”

此前兩番誤猜,最後卻是真武教突兀出現,隨後碧玉珠一出現便遭誤毀,我心中正自驚疑,也低聲道:“他們插手怨僧會一事,莫非是領了娘娘的密旨?”

“不會!娘娘非但不能調動隱侍者,且因其間牽涉諸多忌諱,甚至連代賈府請命也是不便的,”宋恣目光閃動,道:“少主,此事……或與湖州一案有關,咱們不必夾纏裏邊!”

看隱侍者聲勢逼人的架勢,也不像要旁人相助的樣子,我點了點頭,當下暗令東府人眾全都遠遠後撒。

“樊大個子!你要對付我濟王府兄弟幾個,直說便是,何須借名生事?有什麼需要掩人耳目的嗎?”羅侍衛揚刀譏笑,環顧左右:“四使之中,能夠馭令隱侍者的唯有玄武李大哥而已,何時輪到你這隻山貓?有本事你下來與我見個真章,看你有無資格使喚我們隱侍者!”

“待誅叛賊,尚且猖狂?”虎使冷笑道:“元虎、伯虎,命你二人將此賊拿下!”

“是!”

矮樹旁兩列侍衛中閃出二人,舞動鐵爪,奔赴戰陣。

早在虎使發令之際,眾隱侍者已群劍閃動,由四方殺入怨憎會人陣中。雙方甫一交手,高下立分,冤士們非隱侍者一招之敵者不在少數,頃刻間,便有十多人成為劍下亡魂。然而身亡者也非白死,前邊一人首當其衝、直受重創之際,身後冤士陡如分身,或左右齊出,或彈展一翼,予敵重擊,比之尋常數人圍攻,其要訣是當首者渾如棄子,舍命拖住敵人,後方藏形者,其出莫測,攻敵不意。

如此奇詭凶悍的戰法,不失為以眾弱擊強的良策,可惜的是,雙方實力相差過巨,真正受困於此的隱侍者隻在少數。更有數名的隱侍者,一擊創敵之後,兀自鋒芒未盡,身影如一道道黑線,迅速切入白茫茫的貞苦士陣中。

遠觀其形,隱侍者身法迅捷,出手淩厲果斷,端的是狠辣非常!

怨僧會痛亡同伴,齊聲怒叫,陣後鼓催更急,整個怨僧會人陣怒沸如狂,氣勢一展,人人戮力反撲,外沿被打開的空隙瞬時關閉。其後,陣中傳來厲聲慘叫,接連高高飛起數顆頭顱,卻是怒漢吳剛陡然發威,時躍時隱,飛身竄閃,對身陷重圍的隱侍者痛施斷頭斬,而隱於陣中的怨僧會高手,也紛紛出手偷襲,領頭入陣的隱侍者當即被絞殺於陣中。陣心之亂,像投入石子的水麵,又歸於平靜。

易進難出,整個怨僧會的隱殺陣,透出森森殺機。

隱侍者中一名首腦打了聲忽哨,比了比手勢,眾黑衣人全都暫退,隨即身影奔行竄動,重整陣形,蓄勢待攻。

“且慢!”白衣僧皺眉道:“秦虎使!我有一言相勸!”

“哦?”虎使冷然道。

“我們此番南來,並非針對貴教,倘是如此,你我今日痛快一戰,倒也罷了。”

白衣僧指了指解道樞,道:“全真解道長向來足跡不出皖北,現今已在此,據聞,劍聖裴元度也為此下山了!若我們所得消息不假,雷峰塔之事,已暗傳天下,‘天地大震,亂魔動世’,眼下天下道門紛集臨安,貴教自顧且不暇,徒然折損高手,與我們糾纏,實為不智!實話說罷,我們此番行險南涉臨安,也是鑒於此,有藉機避貴教之意。言盡於此,閣下三思!”

“說得倒也有理,且讓我想想……”虎使假作沉吟,卻麵似譏嘲:“嗯,這麼隱秘的事你們也能探到,嘿嘿,若我猜得不錯,消息當是源自藏金閣趙老板了?”

“十四弟?”白衣僧麵色微變,轉身尋望,見羅侍衛身旁的一名前隱侍者異樣的神情,不由失聲道:“中計了!”

“哈哈……非如此怎能請得你們來?”虎使麵現獰笑,揮臂斥道:“眾侍衛,你們還等什麼!”

隱侍者重又撲上,這回不再孤軍深入,撕開怨僧會防守的一道口子後,前者守於豁口,餘者陸續跟進,迅速將豁口擴大,後邊一道道黑影如蜜蜂附巢般,至怨僧會的陣形“傷口”縱身衝入,向深處進攻;不一時,怨僧會的白陣中多了數道蜿蜓挺進的黑龍,陣形迅速衍成潰堤之勢,被切割成淩亂的小塊,難以聚合,雙方轉為亂戰之局。

白衣僧與吳剛等少數幾位怨增高手背受多名隱侍者緊盯追襲,猶四處竄奔,以救危局,卻也難挽亂勢,陣中大致形成了隱侍者以一敵二的局麵。

一方是白衣蒼茫,怒聲連連,以命相拚,浴血狂戰;一方是黑衣冷肅,緘口默聲,淩厲狠辣。雙方接戰才不過一會,場麵比適才東府與怨僧會慘烈多倍。

正在此時,居高遙望的虎使陡然厲吼一聲:“大斜式!”

聲若奔雷,滾動數裏,令人耳嗚。幾乎所有的隱侍者在刹那間同時飛身傾撲,棄己敵不顧,突襲旁敵;倉猝驚變之下,貞苦士與冤士功力本就弱於對手,當即被這突發一擊,生生折損二成有餘。

吳侍衛擊退兩名黑衣人夾擊,憤聲高叫:“卑鄙!樊大個子!隱侍者在你手上本功荒廢,卻添了這些見不得人的下作伎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