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昨天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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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練武場轉了幾圈,冉墨楓在兵架旁站住。一日找不到內力改變的原因,他一日無法靜下心來練功。就好比你已經拿到了絕世武功的心法,卻不得其門而入,令人異常焦急。眼看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他放棄尋找原因,坐下來調息。既然找不到,他隻能更努力地練功。
那股比曾經的內力稍嫌霸氣的“氣”在體內不過轉了兩圈,冉墨楓就覺得源源不絕的力量湧向四肢。太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竟有些熱了。灑在身上的光似乎透過身體變成了“氣”,充斥在體內的力量讓他捨不得收手。
睜眼,躍起,抽出一支長槍,躍上三尺高的木樁,冉墨楓如履平地般的在上麵來回遊走。槍尖帶著風聲,每一刺都充滿了力道和霸氣。一個翻騰,長搶飛出,直直插進遠處的廊柱上,入木三分。
紅暈急轉,驚喜萬分。看著自己的雙手,冉墨楓仰頭看看太陽,他似乎找到了“癥結”。坐下,再次調息,亟不可待地證實自己是否找到了。
坐在長廊邊,剛與部下商量完軍務的冉穆麟慈愛地凝視用心練功的兒子。平日的兒子少言寡語,但練功時的他卻多了幾分孩童該有的神色。他從不阻攔兒子練功,甚至尋遍天下秘笈,討兒子歡心,除了他,兒子最喜歡的就是武藝了。想到兒子的“誌向”,他喜憂參半。別說十年,也許五年之後,這天下就會大亂,衛國、楚國、北淵,還有野心勃勃的南國和金國,如今的太平不過是一時。夢回中,常常見到的鬼將若真是兒子的前世,那這世,他是否該讓兒子上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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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而又睿智的眸子看了兩眼麵前的人,薛祁收回手,拿過鶩遞來的濕巾擦拭。冉洛仁小心地看著他,臉上是根本遮掩不了的害怕和矛盾。
“你曾死過一回。”肯定而非疑問。
冉洛仁頓時雙眸大睜,心中駭然。他死過一回的事自己隻是隱隱有所聞,卻沒有人如此肯定地告訴他,而薛祁不僅看了出來,而且還如此肯定,一時間,冉洛仁又是驚怕又是不知所措。摸上心口,那裏的跳動雖然仍不穩,可確實是跳著的他,他還活著。
“你活著。”
僅是陳述,薛祁對慌亂如兔子的人毫無所覺,也沒有對昨日的事多做解釋。冉洛仁對他怕還是不怕,都不是他在意的事,他要做的僅是對墨楓的承諾。他喜歡墨楓,沒來由的喜歡。
“我,我知道。”諾諾然地出聲,冉洛仁小心翼翼地偷瞧薛祁,最終還是鼓足勇氣問,“是,他們說……你的義父害死,害死了我的……弟弟。”
“你怎知是弟弟,不是妹妹?”薛祁的反問出乎冉洛仁的意料。他怎麽也不相信麵前這個跟父皇和墨楓一樣漂亮的人,墨楓信任的人會是害母妃小産的人,而且赤彤和赤丹告訴他了,這件事不能全怪這人。他相信墨楓將他托付給的人一定是好人。可他們確實害了母妃。冉洛仁的心裏在拉鋸,左右爲難。若墨楓在就好了,他如是想著。
“我……”語塞,冉洛仁答不出,想了想,他道,“我,身子差,母妃……應該生個弟弟。”這樣母妃就不會傷心了,可是現在,弟弟沒有了。冉洛仁爲母妃而難過。
薛祁的目光在那張難過而又蒼白的小臉上端詳片刻後,道:“你身子很好。”
冉洛仁擡眼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身子明明很差,好幾次都險些死掉,要不是墨楓,他,他現在都不知被埋在了哪裏。
“墨楓不是你的弟弟嗎?”還是反問,沒有回答,薛祁從袖中掏出一個木盒,交給冉洛仁,“每日吃一顆,前後半個時辰不能喝水,要吃下去。”
然後又掏出事先寫好的單子,交給在床邊服侍的赤丹:“早晚三碗水煎煮,不得進食。”
“樓蘭王,我真的能醫好嗎?”
“薛祁。”不悅地開口,薛祁淡淡道,“你還活著,就是好的。”
“祁兒!”一人風一般地闖了進來,帶進屋外了寒冷,他的身後跟著神色慌張的五六位侍衛還有驚嚇過度的李嬤嬤。
“殿下!”李嬤嬤驚喊,娘娘被嚇得小産,他生怕殿下再被嚇出個三長兩短。
“爹。”薛祁轉身,臉色冰冷,還在爲剛才的事生氣。
“祁兒,怎麽不等爹回來。”伸手拉過薛祁,易怒目而視冉洛仁,根本不管自己可怖的模樣是不是會把對方嚇死。在他看來,這個孩子是那個女人的孩子,是他討厭的人。
“啊。”輕呼一聲,冉洛仁雙手捂著臉,被突然沖進來的人嚇壞了。心口疼痛難忍,聽到那人就是樓蘭王的義父,他張開手指,從指縫中看去。即便這樣,他還是嚇得差點驚叫出來,這人的模樣好可怕,似乎會吃了他。可他是樓蘭王的義父,樓蘭王是墨楓信任的人,想到自己這樣做極爲無禮,冉洛仁放下手,抱住枕頭。對自己的“仇人”,年幼的他不知該如何麵對。
薛祁不高興了,爲屋內人對爹的懼怕,一張臉冷若冰霜。發現了薛祁的不悅,冉洛仁急忙看向赤彤和赤丹,見兩人雖也是怕,神色卻還好,他稍稍放心,回頭直視易。不知怎的,樓蘭王的義父讓他想到了墨楓。墨楓也是因爲長得和旁人不同,才總會被太子哥哥欺負的。冉洛仁漸漸不怕了,看他對樓蘭王的緊張,一定是很疼樓蘭王的吧。冉洛仁頓時有些難過,父皇何時能這般疼他呢。
冉洛仁的心思看進了薛祁的眼裏,從爹進來後,他就一直在觀察著冉洛仁,若這人和其他人一樣,對爹有任何的不敬,哪怕他是墨楓交予他的,他也絕不會爲他治病。
“爹,回去了。”目光移到爹的臉上,薛祁伸手拉住爹就朝外走。易自然是立刻跟上,隻是被拉著的手卻不敢回握,心裏卻盼著祁兒能多握一會兒。
而就在薛祁臨出去前,他回頭對看著他離開的人道:“半月後離京,你們收拾一下。”不解釋,也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他拉著爹走了。
“半月後離京?”赤彤詫異極了,“赤丹,樓蘭王剛才是對咱們說的嗎?”
赤丹搖頭,看向冉洛仁:“殿下……”
冉洛仁也是一頭霧水,心怦怦跳:“是說咱們要一起走嗎?”心慌意亂,他又看向李嬤嬤:“嬤嬤,樓蘭王要帶我走嗎?”走,離開皇宮,離開京城?
“小主子,您怎麽能離京,老奴去去就來。”李嬤嬤轉身就走,去稟報娘娘。那兩人害了娘娘不說,難道還想把小主子從娘娘身邊奪走嗎!
拉著爹回到五華宮,薛祁還未踏入屋子,就質問道:“爲何跑開?”
易的臉瞬間漲紅,支吾道:“爹,爹,爹……解手。”
不滿的人一聽,臉色緩和,不再追問,而是道:“爹,半月後走。”他要和爹一道走了。
“祁兒要帶著那個小鬼?”祁兒的心裏怎能牽掛著別人。
“爹,他死過一回,命已經續上了。這裏怨氣太多,他受不住,讓他跟著晝吧。不過要爹出麵。”三大仙者之一的晝,隻有爹能請得動他。
“交給爹好了,爹馬上寫信給他。”他要敢不來,他就把他的那些寶貝全毀了。
“那就交給爹了。”甜甜笑著,薛祁踮起腳尖,在爹的臉上親了一口,他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卻不知他的爹有多痛苦。
“祁兒。”臉再次漲紅,易隻覺體內血氣翻湧,放任一回地緊抱住祁兒。薛祁眸中閃過驚詫,接著閉上雙眸,爹已經許久許久未曾抱過他了。
掌燈時分,冉穆麟踏入了妍妃的寢宮。希望破滅的人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暗自垂淚,皇後一人守在床邊照顧她,趙妃和妍妃要照顧兒子,先行離開。聽到皇上來了,妍妃楞了,接著淚水湧出,皇後跪下,迎接聖駕。
走進來,冉穆麒扶起皇後:“皇後,你今日累了,回去歇著吧。”
皇後擔憂地看了看妍妃,喊了聲:“陛下。”
“送皇後回宮。”
明白這人有話要對妍妃說,皇後深深凝視冉穆麒,祈求他安慰妍妃,接著在侍女的跟隨下離開。
揮退內侍和太醫,冉穆麒在床邊坐下。妍妃作勢要起身行禮,被他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