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墻上跳下,鬼將輕鬆地落地。血水順著他的鎧甲流下,那是他被箭刺穿的傷口。依然沈穩地走到三位部下身邊。鬼將扔下刀,把他們扛了起來。
“劈啪”,附近的草叢、樹林因雷光著起了火。鬼將四處看了看,然後走向草叢。
“楓兒!”
冉穆麟緊跟在鬼將的身後,他極度地恐慌,楓兒要做什麽?他想攔下兒子,可根本無濟於事。
“楓兒,快停下!”冉穆麟用盡全力喊著,希望兒子能聽到他的聲音。然後他擡眼,楞住了。
鬼將的眸子變了,不再是可怖的血紅,而變成了異色。左眸是幽深的黑色,右眸是寶石般的紅色,他看著前方,心中的憤怒似乎消失了。可看著這樣的一雙眼,冉穆麟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懼怕。
“楓兒……楓兒……”他喊著,叫著,若說之前他還會懷疑這人是不是他的兒子,那此刻他是半分疑慮都沒有了。能有這雙眼的,隻會是他的兒子!
異色的眸子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如死水般。他走進燃著大火的草叢中,把三位部下的屍身放下,很快地,火焰包圍了他們。
“楓兒,快出來,楓兒……”
冉穆麟也走了進去,他伸手抱住兒子,可兒子感覺不到他。心底有道聲音不停地告訴他,這人不是他的兒子,可爲何他的心這般痛。
火勢越來越大,鬼將脫下鎧甲,扔了出去,然後用袖子擦了擦遮住眼睛的血水。血汙被擦去的臉是那般的慘白,那般的削瘦。
他累了,在部下的身邊坐下,此時的他顯得那樣的孤寂、悲涼。冉穆麟也坐下,他摸上鬼將的臉,臉上是淚。
鬼將把部下的臉擦幹淨,唇緊緊抿著,幾道雷光落在距他不遠的草地上,大火洶洶,而他卻沒有走的打算。
“來世,不要做人。”
忽然,鬼將低低地對自己的部下說了句,然後隻見他眉頭緊皺,接著又緩緩鬆開。血水從他的嘴角流下。
“楓兒!”
意識到鬼將做了什麽,冉穆麟撲上去,心神俱裂。
“楓兒,楓兒,有父王,你還有父王!楓兒,楓兒!”
又是一下,鬼將徹底咬斷自己的舌根,他的部下因他而死,他要陪他們一道。
“楓兒…...”冉穆麟痛哭出聲,抱住兒子向後倒去的身體,可他抱住的卻是空無。
倒在部下的身邊,鬼將睜著雙眸看著天空。雷聲平息,狂風消失,陰沈的天際似乎出現了晚霞。鬼將就那樣睜著眼睛,直到大火將他完全包住,他才緩緩地合上那雙爲他帶來背叛和猜疑的眸子。
站在大火中,冉穆麟眼睜睜看著鬼將的身子被大火吞噬,最終變成了灰,被風吹散。
來世,不要做人。
冉穆麟悲痛難抑,他急需有人告訴他,這一切僅僅是夢,不是兒子的前世,更不是兒子的今生。他無法忍受,他的兒子可能經歷過如此不堪的命運。
“父王,父王。”
楓兒!
猛然睜開眼睛,冉穆麟氣喘籲籲地盯著兒子,一臉的驚怕。
“父王?”紅暈急轉,冉墨楓擦著父王額頭上的冷汗,身子緊綳。
呆呆地看著麵前比剛才小了很多的兒子,冉穆麟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
“父王。”喊著父王,冉墨楓想著父王夢魘了,想下去給父王倒杯熱茶。
楓兒喊了父王……定睛,回神,冉穆麟終於清醒過來,剛才的是夢,是夢。
“楓兒!”一把攬過要下床的人,冉穆麟抱著兒子就猛親。邊親邊喊:“楓兒,楓兒。”嚇死他了,真是嚇死他了,還好是夢,是夢。
乖乖任父王親著,冉墨楓伸手抱緊父王。猜不到是怎樣的噩夢,會讓父王如此害怕。
又是摸,又是親,過了許久,冉穆麟驚嚇過度的心材歸了位。懷裏小小、軟軟的身軀明白地告訴他他剛才隻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可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鬼將死時對人世的毫不眷戀。爲何忍不住要把那人和兒子重疊在一起?
“父王?”父王的裏衣都被汗浸濕了,冉墨楓忍不住問。
“楓兒,今後不管發生怎樣不好的事,你都要記得,萬事有父王在。”心仍隱隱作痛,冉穆麟無法把鬼將當成旁人,直覺告訴他,那是兒子,是兒子經歷過的事。
“父王。”不好的事?冉墨楓眨眨困倦的雙眸,雙手用力,不管是何時,他都記得父王。
輕吻兒子的脖頸,冉穆麟發現兒子倦了。躺下,不敢放手地,不敢放手地擁緊兒子。
“睡吧,楓兒,父王陪你。”
“父王?”父王要和他一起。
吻上兒子的眸,冉穆麟輕拍兒子。勉強支撐了一會兒,見父王沒事了,冉墨楓沈沈睡去,隻有在父王的懷裏,他才會這樣安心地睡著。
一直拍著兒子,直到聽到兒子呼吸平穩了,冉穆麟才停下。他看著熟睡的兒子,無法平靜。
緩緩睜開雙眸,猙看向麵前的水鏡。右臉神色的紋絡遮掩不住絕世的容顔,琉璃般的雙眸是洞察一切的清明。
“月兒?”
一直守在他身邊的男子出聲,有些擔憂。
猙擡頭,眸中七彩的光暈閃耀。
“父皇。”
男子撫上他的雙眸,眸中是詢問。這人最近總是在冥思,他知是爲了獰,卻不知獰遇到了什麽麻煩事,這人又從不會主動告訴他。
那個男人看獰的眼神,就如父皇看他時那般,從不懼怕。猙眸中的暈光散亂。
“月兒,何事不能對父皇講?”男子親吻猙的唇,誘哄。這麽多年了,小豹子還是這般倔強。
猙沒有開口,隻是啓唇,讓父皇進入,依然沒有告訴父皇,這幾日他一直都在忙獰的事,獰的命格雖變了,卻充滿了艱險。但他要讓獰的命格在這世終了,哪怕是逆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