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喚醒了我的情愫。
我忽然記起了自己其實是個男人。
也從此愛上了這個柔弱善良的小女人。
你也許要說，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孩子，孩子懂什麼？
可現在我已經不是孩子了，她卻依然烙在我心裏，誰也無法代替。
我呆呆看著前方，心亂如麻。
我知道她，不，他沒有騙我。
但我情願他將這些秘密都帶走，就讓我這麼混混沌沌地過完下半生。
所以在聶隱娘還想繼續往下說的時候，我攔住了他。
小聶，對不起，我現在隻能叫你小聶了，我知道你不想我一直糊裏糊塗下去，你還想告訴我師傅和劉昌裔之間的恩怨，你們設下的重重圈套，這些日子以來一切的一切的前因後果……可我卻希望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記得，不愛什麼人，也不恨什麼人……你說得已經太多了，其他就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真的不想聽了。
我顫抖著對聶隱娘說。
好。
他思索了片刻，很幹脆地答應了我。
再過了片刻，他又問道，那你還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
本來有很多很多很多的。
現在卻沒有了。
我痛苦地咬住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聶隱娘卻笑了。
他一邊笑，一邊用纖長的手指緊緊握住了匕首的柄，輕聲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埃八在叫我呢，她也等不及了。
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眼淚又奪眶而出了。
聶隱娘蒼白的臉頰泛出一縷嫣紅。
他笑著說，塵七，閃開些，不然血會濺到你身上。
然後就閃電般拔出了匕首。
我沒有閃開。
鮮血濺了我一頭一臉一身。
溫暖的。粘稠的。噴薄的。淋漓的。
聶隱娘，聶小無，妙手空空兒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帶著一抹滿足的笑意，快樂地死去了。
埋葬了聶隱娘和師傅之後，我沒有接受劉昌裔的安排，隻請他不要對任何人說出真相，然後就堅決地告辭了。
那是一個黃昏，我換上一身幹淨的布衣，背著一個簡單的小包裹，徒步離開了陳許，開始了磨鏡人的生涯。
我走過了許多城鎮和鄉村，聽說了許多關於聶隱娘、聶小無和妙手空空兒的故事。
各種各樣的故事。
漸漸地這些故事和真實的過去在我腦子裏融成了一體，再也分不出彼此。
有時候人們會打趣我說，你不會就是聶隱娘那個隻會磨鏡子的丈夫吧？
我就笑笑說，是嗎？
是嗎？
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 後記
這個故事出自《太平廣記》卷第一百九十四，豪俠二，聶隱娘。
也是一般公認的當代武俠小說的雛形。
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所以忍不住把它改寫成了聶小無的別傳。
其實除了聶隱娘也姓聶，兩個人都是殺手外，別無其他任何關係。
我隻是想接著寫殺手的故事。
我說過，其實聶小無就是江湖，所以江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聶小無。
所以他們之間其實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所以我保留了故事的主體結構，卻把更大的力氣花在了故事沒有說明或說盡的地方。
沒錯。
如果你有興趣，可以看看我附在最後的《太平廣記》中《聶隱娘》的原文。
難道你看完了之後，不覺得這個故事裏藏起了很多東西嗎？
聶隱娘的師傅是誰？為什麼身兼尼姑和劍俠？
那兩個跟聶隱娘一起在山中修煉的女孩是誰？她們是怎麼到山裏來的？後來又怎樣了？
聶隱娘的丈夫，那個磨鏡少年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故事裏？
……
這些都激起了我無限的遐想和興趣。
然後，就有了這個故事。
一個全新的故事。
一個完全不同於《太平廣記》的故事。
一個有點聶小無的故事。
一個很鹹檸七的故事。
希望你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