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四十六、隨風(上)(1 / 2)

如果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終究還是會失去,是否還會心甘情願去承受中間的種種?

恐怕也隻有真正曾去經曆過的人才明白這其中的滋味。

風吹著玻璃窗,一開一關,不時地發出‘哐!’一聲震響,那驚心的聲音裏透著一種荒涼。

沈新南就站在窗前,卻似乎對那一開一合的窗子毫無知覺,他伸手去懷裏摸煙夾子,可是手才探進衣兜裏,他就忘了自己是要做什麼,遲疑的站在那裏,所有的思緒已經又被那巨大的痛苦所占據了。他以為韻柳已經死了。

等到他重新回過神,拿出了煙夾子,抽出一支煙來銜在嘴邊,因為手在管不住的發抖,打著的火苗子點了多會兒才把煙點著。隨即就見他把一直緊攥著的另一隻手拿到眼前來,慢慢的鬆開來,一條煙紫色的手絹從他手裏抖露了出來。他把手絹擱到窗台上,拿煙夾子壓著它。風太大,手絹在風裏簌簌抖著。他一麵抽著煙,一麵就看著那條手絹。他擁有的她的第一件東西,現在也已經成了最後一件。眼眶裏止不住的一陣陣的滾熱,卻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出來。

“等著我,韻柳,……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那個冰冷漆黑的世界。等我給你報了仇,我就去找你……”狠狠拈滅了手中的殘煙,他忽然一伸手去抽走了窗台上的手絹揣進了懷裏,煙夾子‘啪!’的落到了地上去的時候,他已經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華清靠在車門上,一直在等著沈新南。沈新南遠遠就看見了他。走到跟前的時候,新南凝重的神色問了他一句:“你真的不走?”華清未多遲疑,道:“不走。我這條命就是先生的。”沈新南默然深看了他一眼,欣慰的目光裏卻又有很深的慘傷。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轉而徑直去拉開車門鑽進了車裏。

這時候,如果新南再多耽擱那麼一會兒,他就會看見不遠處拖著受傷的身體、正吃力的走過來的韻柳。他就會知道,其實她並沒有死。韻柳畢竟重傷未愈,這麼長路走過來,臉上瀅瀅的冒著冷汗,眼看著就到沈公館了,卻忽然望見一輛車子從鐵門裏駛了出來。她一望而知,新南就坐在車裏。

“新南……”她立即開口衝著那輛車叫了一聲,可是她虛弱的聲音才出口就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眼看著新南的車子已經越來越遠的疾馳而去了,她的心真真焦灼不堪。他這是要去哪?去做什麼?……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每一次和他的分離,都覺得可能就會是他和自己的最後一麵。

吱!的一聲急刹車的聲音,正當韻柳焦灼無助的時候,從她身後開過來的一輛汽車忽然急急停在了她的身邊。車門一開,車裏坐著的一個熟悉的女人身影頓入了韻柳的眼中,她不由得一震。是那個日本女人山口美葉子。

“如果你想救他的話,就趕快上車。”一麵卻聽她冷冷沉聲道。

韻柳更是一震,難道新南真的有危險?雖然這日本女人的話不一定就可信,更有可能是故意設下的圈套,但是這時候她是來不及考慮那麼許多的。韻柳將心一沉,很快鑽進了美葉子的車裏去。

那晚發現韻柳出事之後,新南遍尋韻柳不到,就立即去山口美葉子的住處要人。他沒料到這個日本女人會是這樣的心狠手辣,終究還是沒能放過韻柳。但是,其實這件事是由菊池英石擅自做的,美葉子根本也不知情。不過,當沈新南一說明情況,她心裏很快就意識到這件事與菊池脫不了幹係。

隻是,她想到若是把菊池交出來,林韻柳要真的是被他給殺了,那沈新南肯定會向他索命。但菊池這個人,是一個很難掌控的人,這裏又都是他的人,就是自己身邊的保鏢也多是聽從他的吩咐,美葉子隻怕到時自己保不了沈新南。她不敢冒這個險。暗自揣度了一番,美葉子覺得還是蓋不承認這件事是自己人做的更為妥當。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失去韻柳的沈新南已經完全失掉了平日的沉定理性,他猛然一手探了過去,一把就緊抓住了美葉子的脖子。美葉子隻覺得呼吸一滯,可是更痛的卻是心。

“告訴我,她現在哪兒?你們把她怎麼樣了?”沈新南的目光越來越冷,他被一種不可遏製的痛苦和憤怒牢牢控製住了。

“你殺了我吧,”呼吸越來越艱難,這個女人的心卻似乎已經先慢慢的死去了,緩緩閉上了眼睛,她吃力的聲音說,“新南君,能死在你的手裏,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那一刻,從他緊抓在她脖頸上的手,她感覺得到他竭力按捺不下的巨大的痛苦。雖然他最終還是放開了她,終究沒有真的殺她。

可是,她的心卻久久的寒涼著,暖不起來。

目送著沈新南離開,她才發覺自己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流滿了眼淚。抹幹眼淚,她立即讓人叫來了菊池。菊池一到,她一句話未說,走上前去,狠狠地就去打了菊池兩個耳光。

“誰讓你去動那個中國女人的?!”

越是陰冷的人越是懂得如何忍耐,挨了美葉子的耳光,菊池英石依然不動聲色。

“我的手下並不知道那是沈先生的女人,見她長得有些姿色,想讓她陪著玩玩,沒想到那個中國女人太不識趣,竟然自己尋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