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的雲艾呢?不知道過得可好?
他從床前站起身,走到窗前。黑夜正在往下沉,寂寂的寒夜又要來了。他知道雲艾此刻應該是在一個點著燈的溫暖的屋子裏,身旁也許還圍著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想到這裏,思澤不自禁的微露一點笑。但是,那笑很快便僵冷了。——因為那卻不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孩子。她是在另一個男人的家裏。
他深歎了一聲。真的不願再想她了,唯有痛苦了。他轉過臉來,目光落在了床上的韻柳身上。這黑沉沉的屋子裏,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還有一個女孩在。——一股暖流流淌過他的心間,溫暖著他孤寂的心。
希源這時候才從外麵辦完事情回來。
才剛進門,就聽見一個人遠遠的跑了過來,希源不由得頓住了腳。又轉出了門,站在一級台階上打量著那人。這人裹著黑乎乎的棉襖棉褲,打著綁腿,腳下一雙黑布鞋,像是給人跑腿的夥計。沒等肖希源開口,家裏看門的底下人已經衝那人問道:
“幹嗎的?”
這時的肖希源已經注意到那人棉襖的衣襟裏揣著一個黃皮紙的信封,沒等那人答話,已經先道:
“送信的吧?”
見那人應了,希源就把手伸了出去,一麵就隨口道:“拿來吧。”可手伸出去半晌,那人卻不但沒把信拿出來,反而又往棉襖裏揣了揣,仿佛怕誰搶了他的。
“嘿,沒眼力勁的東西,這是我們肖三爺!”看門的看不過去了,叫道。
“我們姑奶奶交待了,要把信親手交到四小姐手上。”那人低著頭,很是為難的低聲道,“等見到了人,當麵交信。”
希源一聽是送給林韻柳的信,倒有些吃驚。
“你是林府的?”希源問,“你們姑奶奶又是誰?”
那人躊躇了一會兒,方支支吾吾的道:“是李府的大少奶奶讓送的信。”希源不耐煩道:“問你們的姑奶奶是誰?怎麼又出來一個李府大少奶奶?”那人又疑慮了一會兒,方吞吞吐吐著道:“就是林……林府的二姑奶奶,也就是李府的大少奶奶。”說著,戰戰兢兢的抬眼去看肖希源的神色。
希源心裏明白過來這人是不敢說自己是林府來送信的。他不著痕跡的淡淡冷笑了一聲,轉而顯出一副很豁朗的神情,朗聲道:
“原來是林府的二姑奶奶,早說不就完了。”一麵說,一麵他又伸手去要信,道:“我代為轉交就是了,很快就是親家了,還這麼信不過嗎?”
送信的人顯得很為難的樣子,狠狠地低著臉,低著聲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二姑奶奶交待了,要見到四小姐的麵,當麵交信。”
希源一聽,冷眼瞅著那人,心裏暗暗道:“我就不讓你見,你又能怎麼著?”他絕不是那種願意輕易讓步的人,越見林府的人遮遮掩掩,不讓他接信,他越就要是看看信裏都寫了些什麼。
希源給一旁自己的小跟班小良子使了個眼色。
“那好吧,”希源道,“小良子你就跑一趟,去給四小姐說一聲。”
小良子立即會意,急衝衝的就跑了進去。跑到裏麵,卻並不真去找林韻柳,他在一個角落裏待了一會兒,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又故意裝成一幅氣喘籲籲急著跑來的樣子。一邁出門,大著嗓門就嚷道:
“林四小姐正陪著老太太吃晚飯呢。”小良子說,“四小姐聽說自己家裏頭來送信,就說要過來。不過,老太太就插了句嘴,說‘大冷的天,還得跑到前頭去拿信,叫人遞來不就行了。剛吃了熱東西,回頭吹了冷風,就該著涼了。’四小姐大概是覺著不好違了老太太愛惜的心,也就沒過來,讓我把信給遞過去。”
送信的人乍一聽這番話,心裏很有些吃驚——四小姐在肖家竟沒像家裏人想的那樣在這裏受委屈。不過,吃驚過後,他還是把這當成了真事,反而沒敢去信另一個可能性——人家就是特特演了一出小戲來騙他的。不過,他大概覺著沒能見著人,怕回去不好交差,依然遲遲不肯把信直接交出來,還有些猶猶豫豫。
希源也看出來了。
“既然四小姐讓你把信遞過去,那你就快點給送去,別耽擱了。”希源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向小良子淡淡道。說完,一轉身,就往門裏進,一麵閑閑的丟下一句:
“大冷的天,我不在這兒耗著了。”
那人抬起臉,眼睜睜望著希源進去了。小良子又走前幾步,湊到那人跟前,向他道:“四小姐讓遞信過去呢,快拿來吧。”那人卻兩手死死捏著信皮,露出為難的神色,道:“可是,姑奶奶交待了要見到……”未等他把話說完,小良子猛拍了一下他的肩頭,打斷他,道:“你不就怕沒見著人回去不好交差嗎?剛才不說得很清楚了嘛!你回去照樣說一遍不就行啦!這麼冷的天,你在這兒受凍,我也得陪著你受凍。都是給人跑腿辦差的,哪有你這麼死心眼的。”說著,已經眼疾手快的從那人手裏把信抽到了自己手裏,一麵就拿著信跑上了台階,又回臉丟下一句:
“我這就給四小姐送去。”說完,一閃身進了門去。
希源正等著呢。從小良子手裏接過信,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可是越來越長出息了。”一麵拿著信就往小良子的腦袋上去拍了一下。小良子應著那一下拍,一縮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我這點本事,還不都從三爺那兒學來的。”
希源淡笑了笑,隨口一句:“馬屁精。”他心急看信,已經拿出了信瓤,展開看了。
信是林雲艾送來的,她送這一封信來,自然也有著她的一番目的。
希源看完信後,連連冷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