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也正麵臨前所未有的緊張。
隨著公車離車站越來越近,他的心髒便越是心跳加快。自從小學時在看完恐怖電影之後上廁所那次以來,就沒有這麼緊張過了。那部恐怖電影最恐怖的一幕就是在廁所的場景。
「唔唔……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啊我——」
逐漸可以看見車站了。那一瞬間:心髒彷佛就要跳出來似地更加快了心跳。他心跳不已的程度就跟少女漫畫的主角沒兩樣。
但是,那興奮的情緒在想起出發前和島津的對話之後,也消沉了下來。
那是在正好要出門前的事了,很難得地島津打了電話過來,內容是關於綾奈的支持者們。
『最近好像挺激烈的,你要小心點啊。』
他是來給修也忠告的。之後島津便滔滔不絕地描述他們的行為有多麼激烈,和他們恐怖的程度;講到讓修也懷疑島津不知道是在擔心自己,還是想讓自己不安?
「唉,何必在約會當天提那些事呢?」
想起島津說的話,修也不禁憂鬱起來。
「難得的約、約、約——」
修也連「約會」這個詞也說不出來。
「來想一下約、約、約會的事,冷靜下來吧。」
雖然感覺會造成反效果,總之修也決定試著想像今天會發生的狀況。
「對了,不知誰會比較早到呢?如果是我,晚來的佐伯同學應該會說『抱歉,你等很久了嗎?』然後我就說『不會,我也才剛來而已。』這樣。」
這想像未免也太老套了。
「之後進到鬼屋裏的話,就演變成『白羽同學,好可怕。』、『不要緊的,有我在……』呼,太完美了。」
修也沒察覺到這是在現實生活當中百分之百不可能發生的,他的想像逐漸轉變成妄想。那兩人組的事情根本被他置之腦外。他已經完全忘了那回事,並進入自己的世界當中了。
「最後,在五顏六色的美麗煙火點綴著夜空的時候,我們悄悄地握住彼此的雙手,之後——之後就……呼呼。」修也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他在幹嘛啊,思心死了。」
「媽媽—那個大哥哥好奇怪。」
「年紀輕輕地,真是可憐啊。」
看到在公車裏麵一個人「呼呼呼」地傻笑起來的詭異少年,周遭的眼光十分地冷淡。在公車裏的人們此時心情合而為一。他們一致認為「那家夥真思心」。
「啊,你等很久了嗎?」
「不會,我也才剛到而已。」
在這麼交談之後,修也立刻抬頭仰望天空:不知為何還揉著眼角。
(唔——感覺就是在約會啊——)
「怎、怎麼了嗎?」
看到舉止可疑的修也,綾奈有些驚訝地問道。但修也立刻低下頭來,像是要掩飾過去似地笑了。
「哈哈哈,沒什麼啦。」
本人雖然自以為笑得很陽光燦爛,但其實看起來是張仿佛做了虧心事的微妙笑容。
「走吧。」
「思。」
就連這麼短暫的對話也能感覺到幸福。這就是約會的魔力嗎?
現在的修也就算被人比中指,他也能看成是在祝福自己的手勢吧。
兩人在僵硬的氣氛當中買了車票,並坐上電車。這期間他們雖然斷斷續續地聊著日常瑣事,但不知是否彼此都還有些緊張的緣故,對話總是炒熱不起來。
(啊~~應該講什麼才奸啊!)
在搭上電車前的五分鍾期間,兩人之間幾乎沒有像是對話的對話。感覺隻是隨口在說些什麼而已。
(這樣下去不行!應該要再稍微有些交流才行。)
話雖如此,但修也至今可是過著年齡等於沒有女朋友經曆的悲慘人生。他並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和女孩子說些什麼才好。
(怎麼辦?應該要提什麼話題才對?)
雖然聊什麼都無所謂,但修也想太多而被自己給綁死了。現在的修也甚至沒想到可以問些簡單的問題,像是對方興趣之類的。
綾奈大概也在緊張吧,她看起來有些定不下心的樣子。
修也不斷開口又閉上嘴,或許可以說這是種純情的表現,但在旁觀看的人隻感到焦躁而已。
「他在傲什麼啊,至少也摟個肩膀不就奸了。」
是蓓夢。由於修也說有認識的人在場的話,他會厭到緊張,所以約好了今天一整天蓓夢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替他加油。蓓夢特地裝扮成人類並搭上電車,從隔壁車廂悄悄地偷窺著兩人。
由於主題是跟蹤,所以蓓夢的打扮是白色西裝搭配墨鏡,頭上戴著搖搖欲墜的鴨舌帽,即所謂的「工藤小弟(注九)」裝扮;雖然很想抽根煙什麼的,但因為是在電車裏麵,所以用香菸巧克力湊合著。當然頭上早已經裝備了像是爆炸頭的假發。
「啊,對了,茶太郎好像很感謝白羽同學呢。」
大概是在找共通話題吧,綾奈提起了小貓的事。
「真的嚼?我好高興。那隻貓還好嗎?」
「思。整天在惡作劇呢。」
「這樣啊。思,真是太好了。」
雖然還有些僵硬,但似乎逐漸地放鬆了下來。尤其兩人彼此都喜歡貓,對話便因為貓的話題而活潑了起來。
「之前你好像有說過,不知為何就是能了解動物想說的話嘛。」
「思,雖然真的是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沒有猜錯過喔。這點我有些自傲呢。」
「嘿~~真厲害呢。」
修也單純地感到佩服。聽到這段對話的蓓夢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著頭。
(是戒指的影響力吧。原來不光是魔力而已,她也吸收了戒指的能力呢。)
要是相信傳說的話,所羅門戒指據說擁有和動物溝通的能力。看來那傳說是真的,戴上戒指的人確實變得能和動物對話。
就召喚術而言,在召喚者和被召喚的人之間,會變得能夠使用一種精神感應。根據這種感應,就算對方在遠處也能知道他的狀態,並且得知對方的所見所聞。即使對方是不知道人語的魔獸,透過這種力量,便可以正確地傳達命令。
所羅門戒指就是應用了這種精神感應的魔法道具。戒指能讓使用者和對象之間產生一種模擬的召喚同調,並用心電感應來對話。由於單純是模擬狀況的物品,所以隻能用來對話;但如果使用者是熟練的老手,甚至可以和複數的對象同調。
在綾奈和所羅門戒指同化的時候,雖然隻有一點點,但她的確將那股力量轉換成自己的能力了。當然她並非是刻意那麼做的,那隻是她無意識當中的行動。
「請你有空再來看茶太郎喔。」
「那是當然。」
「茶太郎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是這樣嗎?」
意外地氣氛還不錯。
(感覺不錯嘛。照這樣下去,就能變成相當親密的關係……)
別說是握手了,說不定還能成為更驚人的關係。
修也沒發現到自己的表情鬆垮了下來,而在想著這些事。
「呼,那邊感覺還不錯嘛。」
蓓夢在一旁觀看著修也他們的動靜。看來似乎很順利的樣子。蓓夢鬆了口氣。但感到安心的時間也隻有片刻,蓓夢敏銳的感覺察覺到一股魔力的存在。
「唉呀?這是——惡魔雷達!」
蓓夢將手放在耳邊,將神經集中在周遭情況上。雖然手肘撞到旁邊的人而被擺了臭臉,但蓓夢完全不在意。
「果然沒錯。」
蓓夢感覺到在自己的反方向,也就是修也他們所搭乘的車廂前方那輛車廂當中,有一股和人類不同的魔力。
「果然來了。」蓓夢這麼低喃道之後,便開始移動。
她從自己所在的車廂當中,移動到修也他們所搭乘的車廂:接著更以可疑人物所在的前方車廂為目標前進。
這時蓓夢也完全融入了扮演的角色當中。她像偵采一樣彎下身,彎著腰穿梭在人群中。雖然在狹窄的車廂當中這樣做會妨礙到其他人,但對蓓夢而言,他人就跟路邊的石頭沒兩樣。而且白色西裝非常引人注目,因此車廂裏的人都看著蓓夢,包括修也他們也不例外。
當然修也察覺到那人就是蓓夢,但在綾奈麵前也不能出聲叫住她,隻能露出僵硬的笑容在一旁看著而已。
「是怎麼回事呢?」
「對啊,是怎麼回事呢——」
蓓夢稍微瞄了一下修也。看到蓓夢比出勝利手勢,修也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雖然蓓夢就那樣穿過車廂離開,但之後車廂內仍騷動不已。
「是在拍攝什麼影片嗎?」
「說不定呢……」
修也更加感到不安,不知蓓夢是在打什麼主意。
(啊啊啊,拜托你可別做出太危險的事啊。)
修也所擔心的事對蓓夢而言宛如馬耳東風。蓓夢已經找到了要找的對象。找到的過程十分簡單。因為隻有那男人的周遭彷佛布下結界一般,沒有人靠近。
那是個可疑的男人,可疑的程度可以榮獲「可疑男人中的可疑男人」這個稱號。這也難怪周遭的人都會避開他了。
他一身黑色西裝與黑色大衣,還有黑色墨鏡配上黑色鴨舌帽,再加上口罩與手套這身可疑到不行的裝扮。就連在電影當中登場的特務也不會做出這麼可疑的裝扮吧。男人站在車廂的連結處旁,側眼觀察著修也他們那邊的情況。
「太可疑了……簡直就像在說『請懷疑我』嘛。」
蓓夢喃喃自語著。要是對方聽到的話,應該會說「你沒資格說我」吧。
看來他似乎是在監視修也他們的樣子。
「是中級魔族呢……果然是昨天那個魔法師嗎……」
蓓夢從對方散發出的魔力波長當中,預測對方的真麵目。這可疑到極點的男人的確是安雄所召喚出來的使魔。為了隱藏漆黑的皮膚,他才會做這種遮住全身的打扮,雖然結果還是很顯眼。
對方並沒有注意到蓓夢。對甚至被稱為「魔族之神」的蓓夢而言,中級魔族就跟螞蟻沒兩樣;要隱藏力量來接近他們簡直輕而易舉。
(那要怎麼來收拾他呢?)
舊夢站在魔族的正後方,稍微想了一陣子。看來這個魔族的任務並非襲擊修也他們,而是進行監視並將狀況傳達給主人的樣子。
(要是把事情鬧大,妨礙到他們約會就不妙了……還是低調行事吧。)
做出決定之後,蓓夢的行動非常地迅速。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男人的手臂扭了起來,並發出像在演戲般的慘叫聲:「呀啊!色狼!」
這時蓓夢已經不是剛才那身工藤小弟裝扮了。她早已迅速地換成深藍色西裝上衣搭配格子迷你裙的女高中生裝扮。而且銀發加上褐色的肌膚,那模樣就和據說現今即將瀕臨絕種的天然遺跡——一〇九辣妹十分相似。
周圍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蓓夢的衣服有所改變,大概是因為蓓夢使出了妨礙認知能力的魔法吧。周圍的人們都認為蓓夢一開始就是這身裝扮站在那裏。
「色狼!是色狼!他是野獸!他摸了我的屁股啊!」
蓓夢扭著對方的手臂並用腳往後掃了他一腳,接著更踩住他的肚子,封住對方的行動。要是對手是普通人類的話,魔族應該是不可能這麼輕易被製伏的吧:但對手並非普通的人類。蓓夢甚至能輕易地捏碎鑽石。碰上這種怪力,就連魔族也自歎不如。
「色~~狼~~啊!」
整個車廂內騷動不已,但蓓夢仍以為這算是很低調行事了。對蓓夢而言,要放出火球,或是讓周圍凍結起來,或是噴得血花四濺才算是高調。
「喔~~嗬嗬嗬!」
蓓夢用腳踩著對方並放聲大笑的姿態就宛如女王一般。周圍的人們對蓓夢連聲暍采,在車廂內響起了熱烈的鼓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