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專門替鹿佳拍照的那個師傅。
當照片被翻到某一張的時候,鹿佳不經意間看見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她的眉頭一皺,銜著煙的嘴巴動了動,對舒雅說:“給我。”
舒雅沒明白,看看她說:“怎麼了?”
鹿佳提高了聲音,伸出手:“把相機給我一下。”
舒雅給她。
鹿佳接過來,手指按在液晶屏幕上,指尖翻飛,往前一張張地看。
第八張——
鹿佳背靠著白色的臘梅樹幹,她沒有看鏡頭,而是把目光望著很遠的地方,好像那裏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一張拍了側顏,那個黑色的影子,就站在鹿佳看不到的那一麵。
鹿佳仔仔細細盯著這張照片看,頭也沒抬,說:“你看這裏是不是有個人。”
舒雅湊近說:“哪兒有人啊。”
鹿佳指了指照片的一個角落,說:“這個地方,我視線的死角。”
“啊——”舒雅看著照片,看了半天,說:“沒人啊。”
鹿佳說:“這個不是有個黑衣服的麼。”
舒雅瞥了一下鹿佳說的黑衣服的人,其實隻是露出了衣服的一角是黑色的料,掩在樹後麵,恰好被照相師順帶抓拍進去罷了。
舒雅說:“可能是路人吧。”
真的是路人麼。
鹿佳一把丟了嘴裏的煙,伸著脖子環顧這個公園的四周。
那個黑色的影子,或許別人看不出來,可是她看得出來。
鹿佳甚至可以想象到照片沒有拍到的地方。
那棵梅樹後麵,站著一個人。
他穿著黑色的衣服,又是黑發黑眸,在這個白雪皚皚的天地間,一個人孤零零地凝視著鹿佳。
那眼神如此深邃,如此專注。
就像多久之前那樣,他眼睛裏看的女人,從頭到尾,隻有鹿佳一個人。
用情太深,心會變得孤獨末世重生之縱橫天下。
你信不信,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能感應到你,一個轉頭,人群之間總能第一眼看到你。
“翟——豹!”
“翟——彧——獅!”
嗓音嘶啞。蓋過了天地萬物一切的音符。
所有人都不明白這一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天,在那麼大一個公園裏,發瘋似得喊什麼。
隻有舒雅明白了。她想製止鹿佳,可是聽著那樣撕心裂肺的呼喊,她的雙腳根本動不了。
她甚至有哭的衝動。
一轉身,眼淚就留下來了。
鹿佳提著裙子,在花圃裏亂晃,聲音更加啞了,高音部分就像歌手開嗓時候的練習,把整個音調從氣管裏拉出來,發自肺腑,衝破天嘯。
她一口氣接著一口氣,中氣十足,沉在丹田裏,一鼓作氣。
“翟豹你這個混蛋!——你回家了都不告訴我一聲!你是不是在這裏,你說話啊!——”
鹿佳喊得嗓子都嘶啞了,終於喊不出聲,她也跑累了,一個人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仰著頭看著鴨青色的天空。
雪紛紛落下。
寒蟬淒切。
停止了叫喊,這個世界好像比剛才沒有喊的時候,更加的安靜。
沒有人來找她。
那個名字的主人,或許真的隻是她一時因為思念太重才看見的影子。
周圍的人駐足一會,都離開了,整個白梅的花圃,隻剩下她孤孤單單一人。
似乎有人在滿世界尋找她,喊她的名字。
可她聽不見。
她把臉埋在膝蓋裏,眼眶鮮紅,嘴唇被凍得發紫,一開一合,喃喃地說:“你回來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翟豹,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家等你,我真的很想你。”
當她說出最後一句話,整座梅園都顫栗了。
風中搖曳的除了那一朵朵傲骨的寒梅,還有一顆不斷跳動的心。
他無法上前擁抱她。
可這並不代表,他的感情比熊熊烈火少一分。
他壓抑著自己不去見她,不去告訴她,我有多想念你。
他隻能靜靜地站在最黑暗的角落,時時刻刻看著你。
這世上,總有一種感情,和占有無關,即便天涯或是海角,我的目光,永遠追隨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