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還要繼續說下去,我急忙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噓……”
說完還看了看喝酒的幾人,心下慶幸他們沒有朝這邊瞧來。
又大氣的從左口袋掏出偷來的十個鏽跡斑斑的銅板,大聲的拍在桌上,得意地嚷著“還了、還了!”
掌櫃依舊笑著看我“這不會是你偷來的吧,昨個兒聽人說你還偷書了。”
有幾個吃酒的人聞聲瞧來,我急的通紅了眼“你胡說!再說讀書人的事情怎麼能算偷呢?君子固窮……”
眼見說不過,便搬出他們聽不懂的文字,他插不上嘴,隻好瞟了我一眼走了。
這種感覺讓我很舒服,心中更加得意,坐在桌前又慢慢地品起酒來……
從我生下來,就仿佛在通向一條注定之路,而推我走上這條路的,便是那封建思想下的舊社會。
我向前眺望,那路的盡頭,仿佛有無盡的淵和……
4
薄情的看客
冬天愈來愈冷,年關愈來愈近,我卻隻能蜷縮在別人的歡聲笑語之中。
一天的深夜,我實在凍的受不住,瞧見一家大戶,便想進去尋些東西。
“誰?誰在那裏?”
剛翻進去,便有人發現了我,且很快的將我捆綁起來,實在掙脫不得,隻好絕望的求饒。
我知道,我踢上了一塊鐵板,卻不知道付出的代價是半條命。
畢章——這等高貴人家,怎會允許我冒犯它的尊嚴呢。
很快,一個穿著金絲絨毛棉衣的肥胖中年男人笑著朝我走來。
“啪、啪”
兩巴掌扇在眼上,疼的我驚叫一聲,清晰的感受到左、右兩邊麵頰腫了起來。
“下賤的人,來人,給我打,把這賊的腿打斷,看他以後怎麼偷東西。”
“啊”,十幾條木棍掄在腿上、甩在背上,腿斷了,背也已綻開了花。
痛、很痛。
可麵前人享受的笑,似乎比棍棒更加可怕!
痛、依舊很疼,可漸漸的也就不痛了,因為早已麻木。
再後來,眼前混沌一片,我已昏了。
是夜,醒來。
冷、刺骨的冷。
我被人扔出了府外,幸虧夜裏行人少,不過很快天明,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去。
可太遠。
想了想,我絕望了。
幸好,在天明前,我用手爬到了一處沒人之地。
幾天後,自感大限將至,便還想再去喝一碗酒,於是又趁著天未亮爬向了酒館。
來時,用了很久,到時,已至天明。
店裏已來幾個人,瞧見我,道“孔乙己,你又去偷東西了,還被打斷了腿。”
說完,眾人放聲大笑起來。
“不要、不要再說了。”
我眼裏急切,近乎懇求,又帶看幾絲絕望。
說完,眾人笑的更大聲了。
無可奈何,我廢力的爬上櫃台,朝附和著笑的前仰後趴的新夥計,說“夥計,熱一碗酒。”
新夥計眼裏滿是不可耐煩。
這時,掌櫃又笑著走將過來,“孔乙己,你上次酒錢還沒還嘞!”
“就這一次、一次,下次一定還。”
“好,那你就再給他熱一碗。”
我拿了酒,再也沒像往常坐在店裏喝,就這樣飲了起來,
身下的長袍,比任何時候都要髒;碗,端的比任何時候都要低;磨爛的長袍,比任何時候都要短。
長袍磨出了許多條細縫,從中可以看見被打的青綻的肉。
他們笑著、他們看著。
我走了,回頭憐憫的看了店裏的人一眼。
後來,我死了,死在最後一個冬天裏,死在了一條人來人往的街上。
死之前,我又想起父親的話,怎的,我又笑了。
想到死後我會被來往的人觀賞,亦也不會有人為我收屍,心底一片悲涼。
風裏夾雜著雪,格外的冷,但人間的世態炎涼和人情冷暖似手比這風更冷。
朦朧間,我又看見了那個在煙霧中思考著皺眉的人,我向他伸手、又垂下。
抬頭,是鵝毛般的大雪。
願世間沒有春天。
就這樣,孔乙己,死了。
薄清的看客,完。
薄情的看客,是書中的掌櫃、夥計等一行人,但書外的讀者,亦是看客,既是看客,也許是無情的罷。
畢竟我也不知,因為——
我也是一個看客。
試問:
我們想要多少呢?
就這麼多、就這麼多。
書中多有差錯,誤怪、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