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月十四(軍情)(3 / 3)

劉肇基說到清兵的氣勢和明兵的膽怯,立時,在場的許多將領都感到心有戚戚焉。

自從睢州總兵許定國用計殺了興平伯高傑而降清後,長江以北,清兵所到之處,大明官兵罕有抵抗。滿清兵威之盛,已是無以複加。的確也隻能用一場勝利,才可能穩住眾人畏敵懼戰之心。但是,想求一勝又談何容易。滿清人多勢眾,兵強馬壯。揚州若有一戰而勝的實力,又如何會有被圍城之險。史可法心中一陣黯然,一時難以決斷。

見史可法久久未表態,劉肇基又重重地說了聲:“督師!”

史可法歎了口氣,說道:“劉將軍之計雖善,但李、汪兩位將軍所憂,亦不無道理。所以,我以為,銳氣不可輕試,且養全鋒以待其斃。我軍倚城而守,料滿清也會有所顧忌……”

“督師!”參軍吳易未待史可法說完,便站起說道:“現在尚可倚城而守,但是,待韃子運來紅衣大炮,揚州城牆又能擋幾發?纓城自守,隻會坐以待斃啊!”

吳易的這番話,再次使史可法陷入兩難。同時,也使議事廳內亂成了一團,有說要出城與清兵決一死戰的,也有說不能逞一時之勇而折損兵力的,當然,後者占了絕大多數。兩邊爭執不下,肚子裏有點墨水的還說得文雅些,那些行伍出身,大字不識幾個的,一說得興起,各種市井之言,紛紛脫口而出。一時之間,議事廳之內猶如鬧市一般。

事情瞬間發展到如此地步,在議事廳內較為持重的幾位大員,臉色都極為難看。不得已之下,史可法大聲喝斥:“都給我靜下!”同時,以一種極為威嚴且居高臨下地目光,緩緩地掃視廳內仍大聲爭執的眾人。注意到史可法目光的將領,都下意識地閉上了嘴,低下了頭。片刻,大廳之上又再度鴉雀無聲。

待眾將安靜下來後,史可法說道:“出城野戰之事,勝負難料,且關乎揚州存亡,本督師還需再三斟酌。各位先暫回防區,加緊防務,聽候調遣。散會。”

吳易還想再說幾句,但鄰座的參軍吳爾塤不斷地向他使來眼色,勸他別再爭執下去。最後,吳爾塤也隻好暫且忍住。

走出督師府後,吳易快步走到吳爾塤身旁,問道:“介子兄,為何要阻我勸督師出兵?”

吳爾塤看了看吳易,反問道:“難道你還不明白閣部其實無出城野戰之意嗎?”

“正是如此,才需多加進言,曉以利害。”吳易正色道。

“日生兄難道有野戰必勝之法?”吳爾塤說道。

“野戰不測之事甚多,怎會有必勝之法,有也隻是相克之策。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隻要審時度勢,必可竟全功。”吳易並沒有被說服,反而覺得吳爾塤有些迂腐。

吳爾塤苦笑著道:“此事我明,而且,我料閣部也明。但,當此敵眾我寡之勢,大明生死存亡之時,閣部也不得不持重用兵,哪敢輕易冒險。更何況,由前次一日三調令便可知,閣部心中已盡失方寸,若想改變他的主意,出城野戰,實難矣。”

吳爾塤提到史可法一日三調令的事,吳易沉默了。

當日左良玉東犯,滿清南攻之時,史可法一日三調令至邳宿屯田道應廷吉處。上午先令“督一應軍器錢糧至浦口會剿左良玉部”;中午再令“諸軍不必赴泗,速回揚州聽調”;下午又令“盱眙告急,邳宿道可督諸軍至天長接應”。軍令一日三變,令部隊疲於道上。眾將由此皆知,史可法已是胸無成策,甚至,可以說是驚慌失措。如此狀態,吳易也明白,史可法定會選擇保守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