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苔原與針葉林,在南方已經是入夏時分,這兒卻仍能夠感覺到一絲絲的冰冷。一條寬敞的河流緩緩湧動著,水麵還浮著冰渣子,河兩岸是稀疏的青苔,即使是寒冷的極北地區,也迎來了她一年一度的春季。
暮色中一個男子步行在河邊,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暗褐色的長發紮著,背挽獵弓,腰懸箭壺,別著一把匕首,一身尋常的獵戶打扮。唯一讓人覺得不尋常的是他身邊帶著的並不是獵犬,而是一匹壯碩的棕色巨狼。巨狼身形猶如一隻猛虎般,若直立起來大概比它的主人還高幾個頭,此時它卻身負行囊——甚至還有獵人一路撿的枯枝,順從的跟在獵人身邊。
獵人忽然停下了腳步,雙眼直視著前方,那兒是長河的盡頭和太陽即將落下的地方。通紅的晚霞把河麵映照得如鮮血一般,極目望去,一片殷紅中似乎有一個小黑點漸漸漂來。獵人舉步朝著黑點而去,約摸走了半公裏路,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個漂浮在河中央的木盆子,這是尋常人家常用的洗澡木盆,裏頭似乎還有一個人。
獵人彎腰卸下了巨狼身上的行囊,自己也開始解下了外衣,巨狼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在獵人跳下冰冷的水中的時候跟著躍下。
一人一狼迅速接近木盆子,配合著把它拉回了岸邊並搬到了岸上。
木盆子裏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看起來還不到十歲,潔白的長發有點卷曲,臉上有煙熏的痕跡,雙眼紅腫緊閉,嘴唇蒼白無力的歙合著,也不知道幾天沒有進食了。身上的衣裳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全身卷縮成了一團,看樣子似乎是從一場大火中逃生出來的。
獵人輕輕的把小女孩抱了出來,就近找了一個幹燥的地方,示意巨狼伏下身子,把小女孩靠著它溫暖的身子放下,打開行囊找了一些衣物——其實也就一套他自己備用的衣衫,把小女孩濕漉漉的衣服褪下,給她蓋上自己衣服。提起水袋遞到小女孩嘴邊,小女孩張口一滴一滴的吮著,好一會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卻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迅速架起了篝火,把小女孩抱了過來,仍然讓她靠著巨狼。獵人尋思著所帶的幹糧大概不適合病人,來到河邊瞄了幾眼,提起獵弓搭箭射出,竟如此捕了幾條魚兒。收好了箭矢,把魚兒竄在一條樹枝上烤熟,把燒焦的魚皮小心剝掉,撕了一小塊塞到小女孩嘴邊。小女孩嘴唇微微動了動,把魚塊含進嘴裏嚼了幾下,又吐了出來。獵人伸手接住,發現魚塊完全沒有被嚼爛,苦笑了一下,把魚塊塞到嘴裏,直至嚼成了肉醬才又吐到手裏,喂給了小女孩。
當小女孩靠著巨狼沉沉睡去的時候,獵人才開始了自己的晚餐。為了不驚動病人,獵人迅速解決了一條魚兒,巨狼也小心翼翼的享用自己的食物。給篝火添了幾道樹枝,獵人也靠著巨狼在小女孩身邊躺下。低頭看了看小女孩,小臉已經擦洗過,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很是安詳,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睜開眼睛。
獵人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睡夢中似乎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上摸索,獵人一驚便要暴跳而起,一瞬間看見小女孩靠在自己身上,便硬生生的壓住了自己的身子。轉頭看見巨狼正睜著碧綠的雙眼,似乎因為不想驚動小女孩而這麼一動不動的呆了一晚上也很讓它痛苦。
獵人自嘲的笑了笑,看來照顧一個傷員——尤其是一個昏迷的小女孩——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僅僅一個晚上就讓自己出現了一次判斷失誤,雖然隻是一瞬間。
小女孩似乎已經醒了過來,雙手死死的拽著獵人的衣衫,眼睛也已經睜開,白色的瞳孔,卻有一點奇怪。獵人舉手在小女孩麵前晃了晃,看不見!是火災造成的麼?
感覺到獵人動了一下,小女孩像碰到了毒蛇一樣彈回了雙手,蜷縮在巨狼身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獵人輕輕抬起手,緩緩的伸向小女孩的臉龐,當觸碰的一刹那小女孩渾身一顫,開始微微的戰抖。
“別害怕…”獵人輕聲說,“你現在很安全。”一邊說著一邊撫順小女孩的白發。
小女孩慢慢平複下來,卻仍舊是低著頭緊靠著巨狼。
“你叫什麼?”獵人接著問。
等了良久,小女孩卻不回答。
“你能聽見我說話麼?”獵人懷疑是不是小女孩的耳朵也出事了。
小女孩點了點頭。
“那你能說話麼?”
小女孩又點了點頭。
獵人微微一笑,說:“我叫艾瑞貝斯,你可以叫我艾瑞,或者艾瑞大叔…”說著伸手撓了一下巨狼的下巴,“…它叫拉切爾。你呢?”
拉切爾似乎很享受艾瑞的愛撫,抬起腦袋懶洋洋的眯起了眼睛,身子動了一下,小女孩又是一驚,往前撲倒在地。
獵人完全沒有料到小女孩反應這麼強烈,扶起了她,拍掉她手上的灰塵,那上邊又多了幾條血痕。把小女孩重新靠在拉切爾身上,在行囊裏找出一些藥粉來輕輕灑在她手上,撕了一塊布條紮住了,便不再說話,這種情況下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冷風輕輕的吹著,篝火還有餘溫,小女孩縮成一團,兩人一狼便這麼呆著。艾瑞添了幾根枯枝,便要起身再去撿些可以燒的樹枝來。
“妮柯…”此時小女孩輕微的聲音從她低垂的發間傳來,“妮柯絲•;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