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死狗一樣癱在地上喘了半天氣,想起剛才一條寶貴小命差點葬送在那見鬼的密道裏,憤然之下恨恨罵:「戰北野我一定叫你也水深火熱的來這麼一回……」歇了半天才吭哧吭哧爬起來,打量了一下,這下石室和共前小七陷她進去的那個很像,但是大了很多,足有五丈方圓,對麵有桌椅長榻,堆著些衣服雜物,這個大概才是暗道的密室,剛才下麵那層牆壁上的機關,兩個都是出口,一個是死出口,向著河底,一個是活出口,向著這個密室,機關的設計者竟然也是個心理戰術的高手,算準了進入這密道者,經過先前麒麟中射出來的彪悍毒箭,必然餘悸猶存,不敢去動這個真正的機關,孟扶搖坐在地上悻悻半晌,半天緩過勁來,才想到這個暗道的設計手法怎麼就有點像大鯀古墓裏的那種風格呢?難道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
她還沒想明白,突然聽見隱約的說話聲。
聲音很模糊,悶聲悶氣,像是隔著很遠的距離在對話。
黑暗石室,難見微光,四周飄散著奇怪的氣味,像是石頭本身的氣味再加上水氣和淡淡血腥氣息,令人不由自主聯想到荒郊樹林冷月清溪下半掘的墳坑裏尚自滴血的屍體……然後,在極度的黑暗和寂靜裏,突然出現模糊的對話聲,其效果十分驚悚。
孟扶搖驚得頭皮一炸,唰的跳了起來。
她下意識就去摸火折子,摸了一手濕才想起火折子早就泡沒用了,隻好靜下心來,盤坐在黑暗裏,仔細聽。
空氣中恍若有霧氣氤氳,黑絲帶般緩緩飄動,不知道哪裏傳來夜鳥被驚飛尖啼的聲響,撲閃翅膀的聲音劃破黑暗,孟扶搖明亮如冰雪的目光在暗色中越發閃爍。
半晌,她突然飛身躍起,順著聲音來路一路摸索,果然在壁頂摸到一個小小的洞,耳朵湊上去,聲音立即清晰了許多,原來這裏有個通風孔,上頭應該就是外麵了,有人在上方交談。
這半夜三更,在城外林子裏竊竊私語的,能是什麼正經事?孟扶搖立即將耳朵湊上去,仔細聽。
「……據說就在這附近,可是兄弟們找了好些日子,也沒找著。」
「八成是假的吧?文懿太子當初全家都被賜死,財物沒入宮庫,就算跑掉一個,哪來那許多財力在各國建立地下勢力?「
「空穴不來風,攝政王說,一定要仔仔細細的找,揪出他的老巢來。」
「人都抓著了,要問什麼,審審便是了,大刑之下,何愁沒有交代?何必讓我們在這裏勞民傷財,還得偷偷摸摸半夜掘墳……」
「攝政王雄才大略,他要找宗越老巢,必然有他的道理……你少些嘮叨,仔細說漏嘴,宗越在各國地位極高,交遊廣闊,一旦給人知道他被我們抓了,要添很多麻煩……」
宗越!
孟扶搖已經聽不見後麵說的是什麼了,她腦子裏嗡嗡作響,驚詫的瞪大了眼睛。
宗越被人抓走了?攝政王?整個五洲大陸有攝政王的隻有軒轅。
是軒轅晟抓走了宗越?聽那兩人的口氣,宗越是什麼文懿太子的後代?孟扶搖沒有研究過軒轅的國史,隻隱約知道軒轅晟是在多年前發動政變佔據攝政王位的,但是為什麼一直沒有自己當皇帝,而是選擇了同宗一個少年做傀儡,其原因她沒問,當時告訴她這事的長孫無極也沒說,不想居然和宗越有關聯。
宗越遊走大陸,地位崇高,消息靈通,身邊有無數秘密力量,行事也十分神秘,再加上他和軒轅韻的關係,看起來確實挺符合這個身份,孟扶搖輕輕抽了口氣,將耳朵貼得更緊了一些,想要聽清楚那兩人是否能洩露出宗越被抓到哪裏,不想上麵卻突然沒有了動靜,隻聽見隱約的風聲微響,老鴰子突然慘慘的叫起來:啊——啊——
那聲音嘶啞□人,聽得孟扶搖渾身一冷,想起剛才那兩人說這裏是亂葬崗,忍不住笑一笑,心想不說話不會是突然遇見鬼了吧?
然後她便聽見了如鬼一般的腳步聲。
極輕,極輕。
像是枕頭裏撣落的輕羽,樹梢上飄落的幼鳥的絨毛,柳樹尖尖上最輕的柳絮,幾近無聲的飄了過來,要不是孟扶搖耳朵緊貼著地麵,感覺到那幾乎沒有的震動和共鳴,她根本就不會發覺。
換句話說,尋常武林高手,更不可能發覺。
那腳步飄了過來,步伐中有種奇異的韻律,輕飄而快速,過輕的東西一般是沒有速度的,但是這腳步不是,隨風揚起,一颺便似千萬裏。
「咻——」
隻一聲。
「唔。」
隨即便歸於寂靜,老鴰子叫得更加慘烈,地麵上卻已經完全無聲。
孟扶搖凝神聽著,想著最後那一聲「唔」是個什麼聲音,忽然覺得耳朵一涼,似乎有什麼液體突然落入耳中。
她頓時一驚——糟!聽見宗越消息聽得太入神,耳朵貼洞那麼緊,萬一被上麵人發現,隻要灌一滴水銀下來,她的小命就報銷了!
這一嚇非同小可,她趕緊偏頭想把那滴液體倒出來,又伸手去摸,手指感覺粘膩,就著通風孔微光一看——鮮紅!
血!
上麵那兩人,一瞬間,被殺了?
孟扶搖「嘶」的一聲抽氣,敢情那聲「唔」是兩個人同時發出來的?難怪聽起來有些怪異,對方劍太快,隻出一劍,同時殺了兩人,那聲悶在喉嚨裏的「唔」,竟是剛才還活生生的兩人最後發出的聲音?
這麼快的劍,這麼幹脆利落的殺人手法,孟扶搖歎為觀止,覺得自己以前殺人都忒溫柔了。
地麵上的血還在順著通風孔滴滴答答往下落,瞬間在地麵上積了一小攤,看來對方殺人還喜歡宰豬式,不玩優雅的一點紅,孟扶搖盯著地麵那攤血,突然發現那血色反映的光影有些變化。
好你……哪裏在動?
孟扶搖立即警覺的一個翻身貼上壁頂——她今晚遇見的怪事已經夠多了,小心為上。
果然她的直覺沒錯,她剛剛藏好身形,對麵下方的石壁便無聲移開,帶著霧氣的月光無遮無檔的灑進來,在地麵上踱上一層銀白的地毯。
月光中間,銀毯之上,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黑衣的人影。
高挑,修長,緊身的黑衣被月色勾勒出緊致的身線,那身休是充滿彈性和力度的,卻又毫不粗壯,帶著奇異的野性的美感,束起的烏髮亮如絲緞,微微有些披散,他披著一身月色走進來,步姿帶著奇異的韻律,讓人想起叢林之中五色斑斕飛馳的豹。
真是好身材!孟扶搖差點吹口哨,臉還沒看見,身材就足夠看了!
屏住呼吸,色迷迷打量著那男子,孟扶搖無聲的往壁頂上又貼緊了幾分——此人身材雖然好,那武功好像更好,現在她還不想打架的說。
那男子走進來,不知道按了什麼地方,密室門緩緩降落,那男子逕自走到堆衣服雜物的地方,點起蠟燭,從桌子上揀起一件衣服,孟扶搖看了看那蠟燭的光影,再次無聲將自己移到黑暗裏。
然後她繼續探頭下望,然後她……瞪掉了眼珠子。
對麵,蠟燭的微光裏,那男子在……換衣服。
穿著緊身衣那身線就已經讓人移不開眼光,脫了那更叫……驚艷。
極其漂亮的肌膚,光滑潤澤的淡淡玉色,淺黃燭光下看來如同流動的晶瑩的蜜,不同於江南精緻男子般的荏弱蒼白,反更具原始野性般的性感,燭火勾勒出他週身,曲線緊致收束,泛著淺淺光暈,每一寸肌膚都昭示著驚人彈性和爆發力,卻又絕無肌肉虯結,隻是那般恰到好處的風華流溢而又誘惑天生。
啊……美人啊……脫光衣服更有看頭的美人才叫真正的美人啊……
孟扶搖呆滯的而又貪婪的眼神順著那身體四處亂跑——極其漂亮的倒三角體型,寬肩細腰,平滑光潔瘦不露骨的背,精緻的肩骨向下一個優雅的收束……下麵……跳過跳過……唔,好長的腿,依然是充滿彈性和飽滿力度,在壯實和單薄之間的完美平衡,最精彩最精緻最和諧最動人的體型……
可惜時間太短……換衣服動作為毛要這麼快呢……唉……
那男手始終沒有回頭,換的竟然仍是一件黑衣,又將先前那件濺滿鮮血的黑衣團成一團握在手裏,繼續邁著他那奇異韻律的步伐,打開密室門走了出去。
孟扶搖又等了一會,確定他不會回來才慢慢移下地來,她的「破九霄」功力日漸深厚,閉氣時間比尋常人要長很多,也幸虧如此,不然就算隔得遠,也遲早被這厲害男子發現了。
在牆上摸索了一陣,孟扶搖憑記憶找到了機關,打開密室門走出去,外麵果然是個亂葬崗,歪歪斜斜豎著些斷裂的墓碑,散落著一些被野狼拖出來的白生生的骨殖,枯樹的枝狂上掛著慘青的月亮,老鴰子立在樹梢上,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著,四周有濃重的血腥氣,孟扶搖四顧一圈,那兩人屍體卻已不見了。
孟扶搖怔怔的立在冷月下,回頭看了看出來的門,掩在枯枝敗葉下再看不出端倪,想著今晚當真是奇遇迭起,小七一個無心的設計,竟然會令自己一再遇險,密室飛箭、水洞沒頂、血水灌耳、美人脫衣……到得最後還聽見這麼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宗越被軒轅晟給擄回軒轅了。
孟扶搖看了看軒轅國的方向,露出了一絲冷笑,她想都沒想,一路回城,以她的輕功,都不用報出身份叫開城門,直接從城牆上越過,回到統領府,她先去了宗越屋子,屋裏一切如常,看不出主人離開的樣子,孟扶搖伸手摸了摸床褥,一手的冰冷,看那床鋪的樣子,好像好久沒有人睡過,她怔怔站在屋中,開始反思自己對毒舌男好像有點太漠不關心了,明明知道他最近忙碌經常外出,卻從沒想過要問他在做什麼,如今連他失蹤,自己都是最後知道,甚至找不到任何他的熟人或下屬來驗證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