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3 / 3)

戰北野震了震,霍然扭頭,他烏黑的眸子死死盯著孟扶搖,眼神裏躍動著無數閃爍的爆裂的火光,孟扶搖被這樣的眼光灼得怔了怔,退後一步,戰北野卻突然跳下馬來。

他跳下馬,大步跨到孟扶搖身前,二話不說抓過她,吻!

他的唇瞬間重重覆上她的唇,帶著侵略的力度和狂野的氣息,昭告著激越的情意和受挫的心情,那般淩厲而兇猛的,吻下來!

戰北野激烈的吻,手指緊緊抓住孟扶搖的肩,他以唇齒間熾熱的力度一路向前攻城掠地,撬開她震驚之下未及防備的齒關長驅直入,輾轉吸吮,盤旋往復,她唇間滋味如此甜美,像是三月間開遍宮中的紫薇花,芬芳馥鬱春色如煙,她如此柔軟溫暖,是嚴冬裏椒泥金宮裏那些絮了羽絨的錦被,令人一觸便想於其中永遠沉湎,又或者那便是相思的味道,深沉而綿邈,因為糾葛不休而更加明艷動人,滋味無窮,而他在探索中撞見這般的亮麗,像是壓頂的黑暗裏看見天空突然放晴,雨雲之上,跨越彩虹。

他身軀微微顫慄,因這般陰電與陽電的撞擊,唇齒間摩擦邂逅的力度,他將舌纏成思念的籐蔓,欲待捆住他心中的那個總想飛的精靈……

腹下突然一痛。

彷彿是森冷的刀鋒頂在了某個現在也同樣堅硬的部位。

戰北野頓一頓,也隻頓了一頓而已,他手指一蜷,將她的腰攬得更緊,不理不睬,絲毫不讓已經佔據的城池,甚至輕輕咬住了孟扶搖的舌——有種你就真的閹了我!

可惜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實在不夠嬌弱。

也不喜歡那種爛俗的被強吻後必然咬對方舌尖,然後被迫喝人家血的言情橋段。

孟扶搖突然伸指卡住了他下巴,手指一轉!輕微的「啪嚓」一聲。

戰北野的下巴被她卸了……

一招得手立即退後,孟扶搖皺眉看著將下巴復位的戰北野,無視於滿街瞪目的眼神和黑風騎的震驚,冷然道:「戰北野,半年不見,你真是長進了,竟然進步成了一個強迫他人當街宣淫的登徒子,真是可喜可賀。」

說完她轉身就走,有個黑風騎看著主子眼神,試探著想攔,被她一腳連人帶馬的彪悍的踢飛了出去。

戰北野注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眼神黝黯如深淵……他又錯,他總在錯,他一遇見她就錯,一錯再錯將她推得越發遠,以往的那些深藏於骨子裏的自己引以為豪的理智和冷靜,一遇見她就如雪遇見火一般瞬間消融,又或者他早已被思念的劫火焚化成灰,早已不剩了原來的自己。

明明知道她倔強她驕傲她外圓內方她不喜歡被人強迫,他也一直努力的調正自己以往保護支配女性的習慣,去盡力的給她自由的、不讓她覺得約束而因此更想擺脫的愛,然而這個明明聰明無比的女子,在感情上卻常常蠢笨無比,她撩起他怒火的本事比他打仗的功力還強,他被燒得千瘡百孔,再被她擊得一敗塗地。

扶搖……誰能越了你心事的河洲,不必總在對岸彷徨徘徊?

戰北野黑袍飛捲默然不語,立在長街之上,宮門之前,對滿街士兵百姓視若不見,他背影筆直,卻不知怎的看來總有點煢煢孑立的味道。

身側黑風騎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特別的,善良又毒辣的,閃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女子,他們很希望會成為他們的國母,不過看她那牛叉厲害勁,殿下的追逐之路,大抵會很艱難。

良久,戰北野霍然翻身上馬,狂抽一鞭直馳而去,他抽鞭的手勢高高揚起重重落下,絲毫也沒有了素來愛惜馬匹的模樣,他黑髮被風扯起,大力揚在身後,似一團黑色的烈火。

憤怒的、鬱卒的、一腔愛戀奔來卻被不幸的遭遇當頭潑下冷水而生起的怒火。

孟扶搖一邊大步往回走,一邊憤憤的踢著小石子,將路邊的石子踢得四處亂濺星火亂射。

「我真他媽的昏了,竟然想讓尊貴的,驕傲的,牛叉的烈王殿下,垂下他高貴的頭顱去對一個真心待他的小女子撒謊!」

「我真他媽的昏了,竟然認為那個自大狂闊別半年,會懂得體貼理解珍惜這種寶貴的情緒!」

「我真他媽昏了,竟然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哦?貼了誰的……尊臀?」

帶笑的聲音傳來,孟扶搖正沉浸在對戰北野的憤怒中,聽得這一聲直覺的接道:「戰北……呃,沒有!」

她頭也不抬,把臉一捂,轉身就走:「哎呀,我想起雲痕還落單在宮中,我得去接應之。

「我已經派隱衛潛入宮中去接應他了,此時宮中大亂,滿宮太監宮女都在逃竄,禁衛軍群龍無首,能把門守好就不錯了,也顧不上找他麻煩。」長孫無極款款走來,微笑拉住她袖子,「跑什麼嘛,元寶大人很想你。」

元寶大人翻眼,昨天晚上我還是和她睡的,想個屁咧,你們真討厭,動不動拿我做幌子。

「我可不想看它那老鼠臉。」孟扶搖嚴詞拒絕,「膩了!」

元寶大人憤怒——我還不想看你的豬拱嘴呢!

「那麼……」身後那人還在笑,拉著她袖子,「我想你了,成不?」

「噁心。」孟扶搖鄙視,「一刻鍾之前我們剛剛見過。」

「就在這一刻鍾內,我突然開始想你。」某人嚴肅的道,「這一刻鍾的分離,讓我突然驚覺,有些事其實還是不能放縱的,就像手中流沙,手一鬆,就隨風飄遠了。」

孟扶搖越聽越心虛,這人說話真是討厭,永遠都那麼多暗示比喻曲裏拐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讓人恍惚,哎,剛才那一幕大抵是比較轟動的,不會真給他知道了吧?

長孫無極還拉住她不放,孟扶搖霍地回身,將臉飛快向他麵前一湊,然後更快的縮回去,奸笑:「看過了?不想了?好了,我要回去補覺了。」

她繞過長孫無極匆匆往自己的房間走,走沒兩步,聽得長孫無極歎息。

「眉目朦朧未曾識,但見雙唇艷如血。」

孟扶搖「轟」的一聲,燒著了。

身後長孫無極踱過來,含笑扳過她的肩,指尖輕輕在她被吻腫了的唇掠過,眼神裏掠過濃濃不豫,卻什麼也沒問,半晌隻淡淡道:「心情不好?」

孟扶搖被他這一問,頓時將滿腹委屈都勾了出來,垂著頭,站在他麵前,像個小學生,吸吸鼻手,道:「戰北野那個沙豬……」

長孫無極笑笑,摸摸她的頭,攬住她的肩往屋子裏走,一邊走一邊道:「嗯,我得想個法子,幫你向那個傢夥要點補償……」

天煞千秋七年九月初五,烈王北野下磐都,皇營三營未戰解甲,城樓守乓親啟城門,隨即蒼龍軍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皇宮,擊潰禦林禁衛兩軍,至此,磐都之內拱衛京畿的所有武裝力量全數臣服烈王腳下。

秋日滿城楓葉飄紅,在千節階梯的漢白玉宮門廣場上鋪了艷麗的華毯,迎接新王朝的新主人,黑衣烈焰的烈王殿下踏著滿地紅楓,於梧桐細雨之中到達皇宮時,滿殿衣朱腰紫的王公官員跪迎出舞陽門,當然這些臣子中也有拒不再事新君的——三大中書兩人死節,烈王下令厚葬,又博一陣稱頌陛下寬厚賢德之聲。

寇中書被拘於殿,當庭大罵拒不下跪,烈王毫不動氣,親自下座解縛,又感慨的道:「寇中書疑錯我,我心昭昭,可鑒日月。」又說了一番傷痛兄弟之情的話,引得滿座唏噓,最後賜金還山——史書上又美美的記了一筆。

不過當時,據某些眼尖的臣子說——殿下看來心情其實並不甚好,臉色陰沉,寇中書罵完後他眉頭跳了跳,有要發怒的徵兆,但是不知怎的,捏了捏手裏的東西,便又按捺下了,那東西……此人當真眼尖,他說不是個大蒜就是個胡椒。

當然沒人相信他的話——烈王殿下千裏征伐攻城奪位,終於坐上金鑾殿寶座的那一刻,他捏個胡椒或大蒜幹嘛?難道那是他的護身符?忒荒唐了!

當日戰南成駕崩,卻連喪鍾都沒響——禮部為表迎接新帝之喜慶,取消了。

戰北野倒是有去停靈的梓宮,他將自己一個人關在裏麵,很久才出來,一直守候在門前的紀羽和小七,隱約聽見他一句:「你被她殺了,如若冤魂不滅,千萬記在我賬上。」

紀羽和小七互視一眼,默默歎口氣。

當日新帝宿於偏宮,他還沒繼位,得繼位後才能遷移正殿,那晚偏殿燈火一夜不滅,淡白的窗紙映著戰北野默默向燈的孤獨身影,別有人在高處多寂寥的滋味。

紀羽和小七又對望一眼,再次默默歎口氣,然後紀羽出宮,到南二巷統領府拜訪,結果府門大閉,門上有人以鬼畫符般的字跡寫著:「老子不見客,皇帝老子來更不見!」

門縫裏卻插著一封信。

紀羽鎩羽而歸,帶著信怏怏回到宮裏,他以為戰北野不知道他去了統領府,不想小七情悄告訴他,殿下一直沒睡,時常探出頭來看看,直到見紀羽很快回來,才再次「砰」一聲關緊了門。

紀羽趕緊將那信送上,戰北野目光一亮喜不自勝的接過,關了門仔細去看,看完卻憤憤一拍桌手,低喝:「可惡長孫無極!借花獻佛,搶我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