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忘了,翻天指除了禁閉記憶,還可以給你留下終生印記。」長孫無極淡淡看她,平靜無波,看著太妍瞬間死灰的臉色,手指一捺將她捺了出去,「我覺得這才是最合適你的懲罰!」
太妍一個翻身翻落紫竹葉,趕緊伸手對額頭一抹,這一抹抹下鮮血,但是額頭那指印居然沒有抹去,那般鮮亮深紅的鑲在那裏,看起來十分滑稽。
太妍臉色一白,眼淚差點衝出眼眶,她跺跺腳,一聲不吭憤然轉身離去,孟扶搖也顧不得她,風一般衝上來,一把抱住長孫無極,惶急的在他身上摸索:「你怎樣了,你怎樣了……」
她摸著長孫無極背後,沾著一手淋漓的血,那般鮮艷得驚心,她驚得聲音都變了,抖著嘴唇慌亂的撕自己衣服要給他裹傷,手卻抖得厲害,居然怎麼撕都撕不動那布料,感覺到長孫無極身子有些軟,趕緊抱著他坐下來,又去撕衣服,長孫無極卻突然一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他手心微涼,帶著些殷殷的鮮血,手勢依舊溫柔,輕輕挪開孟扶搖亂撕的手,反手抹上了她的臉,這一抹便接了一指晶瑩透亮的液體,順著他手指滴落,將手上鮮血沖成淡淡的粉紅色,孟扶搖癡癡盯著他手指,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眼角,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麵。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一酸——原來人的感情會背叛自己的意誌,再怎麼死撐著,該疼痛的時候還是會流淚,她怔怔看著自己的眼淚,更多的淚水頓時洶湧而出,那般噴濺的淚水裏她往長孫無極懷中一撲,放聲大哭: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我怎麼回事……突然失了魂迷了心說那些混賬話……是我不好……打我吧打我吧打我吧……」
她一邊哭一邊用手去堵那個傷口,在自己懷裏和長孫無極懷裏拚命找金瘡藥,胡亂將那些寶貝藥丸往長孫無極嘴裏塞,掌心裏觸及的傷口似乎同時割在了她心裏,割得她心上縱縱橫橫全是傷痕,那些傷痕也在突突冒血,血肉模糊的裹住她的心,害得心跳得如此急又如此緩,她幾乎找不到自己的心在何處。
長孫無極卻在她懷裏輕輕的笑,將沾了她眼淚的手指放在唇邊,似在品味那淚水的微鹹,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髮,有點疲倦的閉上眼,道:「讓我睡一會……」
他當真閉上眼,安靜的睡了,孟扶搖盯著他蒼白的臉,闔起的長長眼睫,心上突然如被戰車碾過被霹靂劈過——他他他他他不會是死了吧?
她抖著手,顫顫的摸長孫無極脈門,居然摸了幾次都沒摸著,好容易摸過了,隨即吐出一口長氣癱軟在地,她默默癱在滿地的潮濕的紫竹葉上,忽然魂飛天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有隱衛過來,試圖抱起長孫無極,她卻已恢復冷靜,推開他道:「我來。
我的錯,我來。
長孫無極和孟扶搖,陷入了冷戰期。
其實這樣說也不太準確,應該這樣說,孟扶搖自己沒臉見長孫無極,於是兩人不見麵了。
她每天哀傷的躺在屋簷上喝酒,對著月亮唱些歌詞亂七八糟的歌,醉了便睡在屋瓦上,半夜時翻身踢被子順便踢掉幾塊屋瓦——長孫無極在養傷,他傷得不輕需要靜養,宗越雲痕管不了她,連長孫無極家那隻愛寵,最近出來進去眼睛都長在額頭上,根本對孟扶搖視而不見。
孟扶搖每天喝著悶酒思來想去,越發覺得那天發生的事不對勁,自己那突然的惡從膽邊生也不對勁,雖說那想法是真實的,確實也壓抑在心底很久了,但是那樣惡性的爆發,實在不像還算冷靜的她會做的事,除非有個引子,什麼引子?不會是長孫無極的言語,問題應該出在太妍身上。
她仔細的回想,所有的疑慮都定格在太妍對她說最後一句話時的眼神上,那眼神當時隻覺得奇怪,事後想起卻覺得不對,長孫無極這一門的武功,不是有偏重於精神控製那一類的?太妍當時是不是對自己動了手腳?
所以她莫名其妙半路攔截自己卻沒動手,隻是為了控製了她部分精神,放鬆了她的警惕,然後利用她來打擊長孫無極,再乘機偷襲——她早該想到的,能培養出長孫無極這種人的師門,太妍又怎麼可能沒有心機?是自己太蠢,以為作戰經驗不足就代表智商不足,真是一頭無可救藥的豬!
孟小豬想通了全部關節,卻覺得也於事無補,她還能把長孫無極背心那個洞給想沒了?她害他受傷……她害他受傷……想起來她便恨不得自絕於人民,她這輩子存在的唯一的最重要的意義,是不是就是害他身心皆受傷?
孟扶搖憂傷的看著月亮,再次懶洋洋的敬了人家一杯,喃喃道:「嫦娥你丫的,叫你丫跑?叫你丫奔月?叫你丫也穿越時空?這下回不去了吧?回不去了還害人家豬八戒,生生的從元帥變和尚,你自覺不自覺?」
「在說什麼呢?」有人在她身邊坐下來,搶走她的酒壺,對著嘴喝了一口,笑道:「家裏的酒都給你喝完了,害得我沒酒喝。」
「家?」孟扶搖兩眼無神的喃喃,「我沒有家。」
「孟扶搖,心在哪裏,哪裏就是家。」雅蘭珠轉頭,眼睛亮亮如兩顆黑珍珠,「你的家,在這裏。」
「哧——」孟扶搖回她一個彪悍的笑。
「就知道你不承認,」雅蘭珠無可奈何的搖頭,「也不知道幾天前是誰鬼似的一身鮮血抱著長孫無極撞進家門,直著嗓門喊宗越宗越,愣是把我嚇了個半死,以為你倆殉情了,孟扶搖,我當時應該找個畫師把你那模樣畫下來,看你還怎麼嘴硬。」
孟扶搖沉默下來,半晌把腦袋往褲襠裏一夾,薅韭菜似的薅頭髮。
「奶奶滴我好糾結啊——」
「糾結你個頭啊。」雅蘭珠拿酒壺敲她,「你上次還和我說,活在當下,記得不?活在當下!」
「我活在當下會害人家從此後隻能活在過去啊——」孟扶搖繼續嚎。
雅蘭珠忍無可忍,一腳將屋瓦蹬了個坑,然後將孟扶搖踹了下去。
轟隆隆一陣響,夾雜著唧哩哇啦的怒罵,然後突然歸於寂滅,彷彿那張罵人的嘴突然被堵了。
雅蘭珠扒著踹開的破洞,毫無愧疚的對底下喊話:「長孫無極你沒被砸壞吧?我把那個口不應心偏偏連喝酒都要睡在你屋頂上喝的無恥傢夥踹給你了,好好接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