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長孫無極看著她,「你又要犯亂點鴛鴦的毛病嗎?你上次洗得還不夠清醒嗎?你難道不懂,你此刻的『體貼』是對我最大的諷刺嗎?」
孟扶搖苦笑,半晌道:「我要真想替你亂點鴛鴦,我就不會那麼惡形惡狀對付佛蓮了。」
長孫無極看著她,淡淡笑一聲,道:「扶搖,哪怕我再不願,我也從未攔住你追逐你的路,那麼也請你將心比心,不要管我的追逐。」
孟扶搖默然望天,要我不管你的追逐……問題是你追逐的對象是我好不好,你整日這般深情款款摸摸抱抱,你以為我是木頭啊?木頭還有陷入流沙的時候,我一個大活人就不會陷入你溫情的陷阱?你說得簡單,你就不曉得我堅持得多艱難?我堅持得牙也咬酸了,骨頭也掙痛了,生理期也紊亂了,連荷爾蒙都分泌少了……我容易嗎我?
眼前的男子沉在竹林幽僻的暗影裏,尊貴而沉靜,像一尊不可撼動的神……這是個神般的男人,完美而無懈可擊,連給出的溫情都堅實如玉,誰也找不了茬和錯,是,他沒錯,他永遠不會錯,於是她便成了錯的那個,她無情,她涼薄,她沒心沒肺她無恥冷漠……孟扶搖閉閉眼,突然覺得無比煩躁,為什麼要來到這裏?為什麼要遇見他?為什麼要陷身在愛與不愛的泥淖裏,整日為不得不拒絕他而內疚——她內疚什麼?她自已不也是受傷害的那個?她比他還多一層兩難的痛,而他隻要不管不顧什麼也不用理會的去追女人就成了,這麼不公平,這麼不公平……說什麼將心比心?
她開始磨牙,不明不白的惡從心底起恨向膽邊生——與其日日彼此受著溫情的攻陷而折磨,不如一了百了的幹淨,徹底的氣走他,再讓時間慢慢的癒合彼此的傷口,那才是最人道的處理方式,不就是決裂嗎?姑奶奶沒談過戀愛肥皂劇卻看過不少,知道什麼詞兒可以打倒你。
「長孫無極我討厭你的追逐可不可以請你以後消失在我麵前我不想再繼續欠你的情下去然後永遠也還不了再背著這樣一輩子的債無比痛苦的活下去所以請你放過我也就是放過你自己好了這個就是我的真心話我這輩子就說這一次再見謝謝希望以後永遠不見。」
揀「破九霄」就是好啊,瞧這肺活量真是讓人激動得熱淚盈眶……孟扶搖抹一把「激動」出的熱淚,恨恨的一甩手,掉頭就走,也不去看身後長孫無極的臉色。
她昂頭挺胸向前走,眼睛亮亮的,頭昂的過高,讓人懷疑那麼高的目的隻是為了阻止某些液體順利流出,她步子踏得很重,卻忍不住總在那些步子踏出的間隙豎起耳朵尋找身後的聲音,身後卻一如既往的安靜,安靜如一泊死水,連紫竹搖曳的聲音也不聞,孟扶搖無比的想回頭,想回頭看看他到底是什麼神情到底在做什麼,然而她伸手死死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一直抱著腦袋走到避在竹林一側的鐵成等人身邊,惡狠狠道:「走!」
身後卻突然起了風。
極細極細的細流,從腳底旋起,帶得一枚薄薄的落葉打了個飛旋,悠悠的飄上孟扶搖的腳麵。
哪來的風?
在竹林的另一頭……
孟扶搖霍然回首,一眼就看見竹林另一端,深紫竹葉之梢,出現粉紅的小小身影,冷笑著手中華光一閃,直捅一直默立當地的長孫無極後心!
孟扶搖立即撲了過去。
她撲得那麼兇猛,像一頭怒豹一隻狂獅一務下山的母老虎,所經之處漫天紫竹葉霍地一揚,亂成了一片深紫的錦幔,又瞬間被她穿行而過的風揉捏成一團,狠狠丟棄在身後,她人未至,黑色刀尖已經拚命的去迎那柄淡青色的奇形武器,她拚命去夠,以至於手臂大力拉伸發出骨節摩擦的細微嘎吱聲,響在靜寂的空間裏像一聲小小的爆炸。
該死的太妍!此刻長孫無極一定反應最慢!
另一個方向,隱衛們也拚死撲了上來,然而太妍劍出的那一剎衣袖一揮,三丈之內,除了孟扶搖再無人可以穿破她的罡氣撲近。
青光冷冽,直插後心,長孫無極回首,手指一揚遞上刀光來處,然而無論是太妍還是孟扶搖,都已看出他確實慢了一步。
孟扶搖也慢了一步——她畢竟隔了太遠。
「哧——」
極細微的兵器入肉聲,聽得孟扶搖連心都涼了。
太妍的尖笑聲同時響起,幾分張狂幾分解脫幾分得意幾分心酸,她笑:「我終於贏你一次!」掌間直入的劍尖半途而止,卻狠狠向上一挑!
那一刻,不入後心,卻要生生剖開長孫無極背脊!
揚起的劍鋒燦亮如流電,掠著血殊毫不猶豫的劃裂肌膚,眼看便要毫無窒滯的一路劃下去,劍身突然一停。
孟扶搖的手掌,死死擋住了劍身。
鮮血從掌心滴滴答答湧出來,順著劍身的槽流下去,流入長孫無極後背傷口,兩人的鮮血,混在一起,再慢慢落入深紫落葉覆蓋的地麵。
孟扶搖麵不改色,伸指去捏太妍劍尖,想要將那刻捏斷,那劍卻不知是什麼質料做的,滑不留手,孟扶搖手一滑,又是一道皮開肉綻的傷口。
她怒極,幹脆也不去捏那劍,衝上來橫肩一撞直直撞向劍身,竟要用自己的肩撞出那還停留在長孫無極背後的劍鋒。
長孫無極突然一伸手,一把帶開她的身子,手指一旋將她旋到自己身後,這個動作令他後背還沒撤開的長劍更深入了幾分,鮮血狂湧而出,淺紫錦袍立時成了深紫,太妍手一顫,瞬間眼神有些恍惚,長孫無極已經拂袖。
他拂柚,絲袍瞬間剛硬如板,沉厚而堅硬的甩出去,甩上劍身,奇異的震動一波波傳來,太妍手一軟,不由自主的放開了劍,長孫無極反手撥出長劍,手一揚,劍光如電,不射她要害,卻射向不遠處一泊水塘。
太妍半空一個翻身,趕緊去接那師門賜下的劍,那劍撞在塘邊石頭上,突然更快的回射,太妍趕緊又一翻躲避,又伸手去撈劍嗎,身子剛縱到一半,突然定住。
長孫無極的手指,已經按在了她的眉心。
他滿手鮮血,按在眉心便是一個深紅的指印,倒令粉琢團團的太妍的臉看起來像個善財童子,然而她眼神絕對不善財,甚至是驚恐的,她驚恐的看著那根手指,嘶聲道:「你敢對我用禁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