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來嘍……”

“讓一讓,給新郎官讓條路……”

喧鬧的喜宴上,傳出一小廝急切的招呼聲。

圍觀的人群忙不迭後撤,空出一條小道,讓新郎官擠進來跟候了多時的新娘子拜堂。

沈初兩手隱在寬大的袖子裏,塗著猩紅丹蔻的指甲死死掐著掌心,卻還是忍不住微微抬頭,試圖就著紅蓋頭下方那窄小的視線,看一眼自己素未謀麵的夫君。

她是臨時被拉過來衝喜的,三書六禮都沒走全,剛合了八字就定下日子,連嫁衣都是男方備好了送到手裏。

隻聽穆氏那些個說閑話的老奴提了兩句,大爺病弱,久居城外的莊子養病,近幾個月是連床都下不來,進氣多出氣少,眼看著不行了。

穆氏家主已經備好了壽材,隻等著大爺咽氣,就拖回家裏來置辦喪事。

偏老夫人不忍心大孫子年紀輕輕就去了,花重金請了好些和尚道士,四散在周邊城鎮搜尋。

為那病弱的大爺搜尋來沈初,這一福氣旺盛的娘子衝喜。

小廝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沈初不自在的後退了半步,她已經在這拜堂的蒲團前站了一個半時辰,口幹舌燥,腳底酸痛,稍一挪動渾身骨頭就散架了似的晃。

“大奶奶請伸手。”,小廝虛抬了下她的手腕,幫她穩住身形,“抱著我家大爺,老爺和夫人馬上就來。”

啊?

你家大爺哪怕要病死了,高低也是個男人,一姑娘家哪兒抱的起來?

沈初想著,還是伸出僵直的胳膊,衝陰影衍生的方向探去。

摸到了溫熱的,毛絨絨的一個東西。

還沒來得及細究,就聽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雞鳴,沈初被驚的立刻縮回手,卻還是被啄了手背。

刺痛之下,血立刻湧出來。

大婚之日見血實在不吉利,沈初一咬牙,左手覆在右手之上掩蓋傷口,右手伸過去,一把捏住了那撲騰翅膀嘶鳴的公雞脖子。

稍一使勁兒,掐的公雞咯吱一聲,癱軟的倒在了她懷裏。

老爺和夫人姍姍來遲,沈初強壓著心底的憤懣,抱著公雞拜了高堂,連一句長輩祝福的話都沒聽見,就被婢女圈住胳膊送進了洞房。

“這穆氏實在是欺人太甚!”,驚翠扯了床頭的紅綢把公雞兩腿拴住丟在角落,牽過沈初的手查看。

“既是他們求著小姐您來衝喜的,又為何這般作難。”

“便是小門小戶納妾,也沒見誰家讓新娘子在賓客麵前站上兩個時辰的。新郎官身子不好要尋公雞代替,也該是他的妹妹抱著公雞協助拜堂,哪兒有讓您親手抱著的道理!要給下馬威,好歹要拜了堂!竟是從入門就開始刁難,什麼大戶人家新出的破落規矩!”

“您這手可是要做繡活的,牛乳泡著都嫌不夠嬌嫩,竟然被這畜生又是撓又是咬,折騰出這麼多血口子。”

驚翠說著就帶了哭腔,要出門找人送藥膏來。

“去吧。”,沈初斜了眼角落裏的公雞,“快些去,開著門窗嚷嚷,讓這院兒裏的人都聽見,聽聽我是個什麼嬌嫩的狠角兒,嫁進來第一天就要找長輩講道理了。”

驚翠被她氣的一跺腳,原地抹了兩把淚,“那我去小廚房給小姐尋些果子來,您都一日沒進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