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一 畫樓(2 / 2)

當然了,有能談得來的,也有交流不下去的。畢竟彼此之間“代溝”相差太大,三觀截然不同,即使彼此之間都想要努力把關係拉起來,也不是個個能成功的。

漫畫家王晨便遇上一位。本來他看那位相貌出眾,穿著打扮十分精彩:其身穿一件金線百蝶大紅穿花箭袖,腰束五彩宮絛,外罩石青色錦緞排穗褂;腳下登著粉底朝靴。頭上戴一頂束發嵌寶紫金冠,還顫巍巍頂著一個大紅絨絨球!那造型就跟王晨從前看過的電視劇《紅樓夢》中那位賈寶玉差不多,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世家子弟裝束。

王晨一看就樂了——在這裏還真能遇上一寶玉?找機會過去攀談起來,對麵當然不姓賈,但確實是正兒八經公侯子弟,然而其性格脾氣卻也跟那位寶二爺差不多——跟王晨這等汙濁男人沒啥好談的。雖然似乎是限於長輩要求,也盡量在敷衍應酬了,但終究還是明顯能讓人覺察出:這一位不太善於跟人交際,或者說是不想交際。

王晨很快便覺察出了對方的不耐煩,也沒再強求,找個機會說一聲更衣便先撤了。跟侯府下人去廁所走了一趟,回來時經過廊下,無意中卻看到侯府後花園牆頭上,斜斜露出一處半紅不灰的小樓簷角,在陰沉天空映襯下,感覺特別有味道。

搞藝術的人麼,總是容易時不時地抽個瘋——王晨忽然間覺得來了靈感,當即便抄起家夥——他隨身總是帶著畫夾畫紙和炭筆的,也不顧外麵天寒地凍,坐在台階上麵便開工畫起素描來。大約一小時之後,一幅炭筆畫大功告成,以王晨的美術功底,又正是在逸興橫飛的狀態下,畫出來的東西當然不會差,王晨自己也很滿意。

而當他從藝術氣氛中清醒過來之時,卻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火盆,難怪一點沒覺得冷。又有個才留頭的小丫鬟縮手縮腳站在旁邊,畏畏縮縮的詢問他能否將這張畫兒賞賜給自己。王晨滿腔創作熱情得到了抒發,對於產品本身倒不是很看重,隨手便賞了給她,看那小丫頭千恩萬謝的拿著畫紙離開,心下倒很有幾分王徴之“乘興而來,興盡而返”的自得。

之後也沒什麼意外,一路安安穩穩直到拜訪完成,大家各自上車回家。此事不過一時興起,本應該沒什麼後續——王晨自己都很快忘了,直到幾天後胡雯一臉嚴肅的找到他:

“那天你在永康侯府幹了什麼?”

看胡雯的架勢,倒好像他王某人幹了些什麼不好的事情,王藝術家自然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沒幹啥呀,跟你們一樣跟人聊天……哦,還畫了張素描。”

“畫了什麼?”

“畫了一座二層小樓,古建築而已。”

“僅僅是畫了建築?”

麵對胡雯的一再追問,王晨也終於回想起來:

“哦,當時好像看到樓上影影綽綽有個人影閃過,隨手便勾了一筆……也就是個影子罷了,有紗簾遮著呢,我可啥都沒看見!”

對於王晨的申辯,胡雯卻用頗為古怪的目光看了他幾眼,搞得後者很是鬱悶:

“繡樓上無非是徐家小姐唄,咱們本就是來議親的,就算畫了她的住處,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對此胡雯卻歎了口氣,搖搖頭:

“那不是徐家小姐……是徐家的媳婦。”

——那是成國公朱純臣的女兒,前任永康侯徐錫胤的夫人,在曆史書上都有記載的:說她少年守寡,從此一生都沒下過那小樓一步。直到一六四四年北京城破,小樓被一把火燒為灰燼,這個可憐女人的一生也從此終結。

史書上當然是大肆讚揚此女的“節烈”,但當事人本身的意願究竟如何,這就誰也不知道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成國公府對永康侯徐府用自家閨女的終生幸福來換取一座貞節牌坊的做法並不讚同。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胡雯剛剛才被成國公府的人找上門,而這也正是她此刻來找王晨的原因:

“成國公府的人表示,他們可以負責搞定徐家。所以想要我來問一聲,你是否願意接手一個……二十四歲的小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