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猶如白駒過隙,並不因時事變遷而稍有停歇。
隨著時間進入五月份,有些急性子的同誌開始擔心起來——“做了那麼多準備工作,萬一那姓錢的一去不複返,咱們豈不是白費勁兒?”
對此參謀組卻並不著急,進軍大陸乃是大戰略的既定方針,如果此次招安不成功,本著不與大明王朝正麵衝突的原則,最多放棄山東兵變這個時間點,再將出兵的時機和地點調整一下。下次再找個合適機會介入也行——反正崇禎一朝,各種天災人禍源源不斷,他們總能找到機會下手的。
況且即使不出兵,海南島自家的事情也是源源不絕——公元一六三二年,大明崇禎五年的上半年,對於海南島和相鄰的大明帝國兩廣地區,都是難得安靜祥和的一段時期。特別是對於瓊州島上,與短毛進行合作的商戶們,更是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自從唐宋以來,海南島曆來都是獲罪官員的流放之地,在世人心目中一直都是所謂“蠻荒之地”,無論社會發展還是經濟發展,都屬於最為落後的那種。僅僅一水之隔,瓊州府比起海峽對麵的雷州府,在經濟和人口規模方麵都要差一個檔次,雖然在大明朝的戶籍資料中屬於中等府,但各項稅收,徭役,都隻能按下等府收取——這還是要島上黎人沒造反的前提下。可這種和平年景不多,海南島天高皇帝遠,官府力量薄弱,島上黎人十幾年一大反,三五年一小反,幾乎已成定例。
不過所有這一切,在大明崇禎二年以後就成為曆史了。這一年瓊州島上鬧起的“髡匪”規模雖然不大,其頑強程度卻遠遠超過以往那幾萬幾十萬的黎人作亂。朝廷大軍幾次進剿都被打了個落花流水。這倒也罷了,大明曆史上不是沒出過悍匪,然而這些“髡匪”與曆朝曆代所有造反者的截然不同之處在於——他們完全不靠劫掠過日子,反而大張旗鼓的作生意,種田,開礦……而更令所有朝廷官員目瞪口呆的是,這些人治理地方的能力竟然要遠遠超過大明朝廷——在短毛的統治下,瓊州府以幾乎是一月一個樣的變化,正在飛速發展起來。
——瓊山許家的家主許敬許信安對此是最有感觸的,當初他是迫於無奈才同意和短毛聯手做生意,然而到現在才不過年把年工夫,他投入的資金已經翻了兩倍有餘。家族裏原本有幾個專門跟他做對的老頭子,現在看到他卻都是客氣無比,許氏長房的地位已是徹底穩固。
和這個時代大多數財主一樣,瓊山許氏原先的主要投資手段是購買土地,在他們眼中隻有能夠種出莊稼來的上好田地才是唯一穩定可靠的財產保障。要不就是把黃金或白銀鑄造成上百斤一個的大錠子,藏於家中地窖或者密室,讓小偷即使摸進來也拖不走,當然碰上強盜就沒法子了。
不過在與短毛接觸多了以後,許敬的想法也漸漸改變,其中最關鍵一條,他開始逐漸認同短毛的理財觀念——隻有流動起來的資金才是財富,藏在家裏的金銀不過一堆死物而已。而投資渠道也絕不再僅僅局限於土地一種,在對短毛政權的信心支持下,許敬作出了他生平最大的一筆商業投資——將許氏長房名下所有不動產統統置換成現金,然後全部用來購買海船,雇用水手……建立起一支私家船隊,雖然跟短毛的規模不能比,但在海南島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規模了。
到現在許敬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捧著一個玻璃茶壺,坐在白沙港附近最高那座酒樓的觀景廊台上,看著前方港口熙熙攘攘的船隻進進出出。特別是每當有他許家商船出港或入港時,許員外都會笑眯眯摸出個小算盤,盤算一下這趟又能賺上多少,就跟一個抄著雙手盤算田裏莊稼收成的老農民沒兩樣。跟人交談時則動不動捧起那個小茶壺就著壺嘴滋上一口,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盡管短毛多次跟他說玻璃茶壺其實不好,用來品茶遠不如紫砂壺正宗,但許敬依然堅持用這新鮮玩意兒——紫砂壺外頭有的是,玻璃壺可就稀罕了,他整天捧著這東西的原因可不是單純為了解渴。
其實就連許敬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這種行事風格還是受短毛潛移默化影響——短毛幹的很多事情在他們這些明朝人眼裏都是莫名其妙,畫蛇添足的典型。但在真正幹出來以後,卻又讓人非常震撼,而且情不自禁就想去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