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飽喝足後,小家夥滿足地沉沉睡去。安各思本想從菲茲懷裏抱回小家夥,但卻意外地被拒絕了,隻好苦笑著看他仿佛逗貓般蹂’躪著小家夥熟睡的臉。
“噠噠噠噠——”在這條並不寬闊的田間小路上,馬車仍然是不緊不慢地蟻速前進著,一騎從後飛趕而至。馬上騎士一身白色長袍,一手持著旗幟,一手控馬,藍色的披肩鬥篷在風中咧咧作響,所到之處,揚起一路灰塵,驚起麥田中貪吃的雀鳥無數,幾個路邊玩泥巴的頑童都齊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羨慕地看著,連受驚跌落田埂,“哇哇”叫喊著的同伴也如若無睹。
老車夫拉了拉韁繩,灰毛老馬識趣地緩緩走到路旁停下,讓開一條可供騎士通過的道路。
“喔喔”騎士騎著白馬,一路小跑到與車座平行的位置,也停了下來。
“日安,我主的使者。”騎士左手一把將旗杆插入土壤,單拳靠胸向車上的兩人行了一個騎士禮,而安各思和菲茲這才看清楚來人的臉。
這是一張青春充滿活力,又帶著一絲未脫去稚氣的麵孔。少年騎士五官平平,不過那一頭惹人注意的亮粉色短發卻給他增添了幾份靦腆。對於一名騎士來說,這張臉似乎也太年輕了點。
“對於您的讓路之誼,在下不勝感激。”盡管騎士少年的聲音仍脫不了青澀,但聽得出他話中的感激之意十分真誠。
由於菲茲還懷抱著小家夥,看上去未免有些不倫不類,更不用說那個邋邋遢遢的老車夫了,所以他下意識地將安各思當成了一行中地位最高的人。
“日安,尊貴的騎士大人,主常教導世人應多予人方便,況且這隻是舉手之勞而已,您不必客氣。”安各思也同樣彬彬有禮地答道。
“騎。。。騎士。。。大人。。。”安各思對他的稱呼讓少年臉上兀然顯出幾分惶恐,再也維持不下去之前故作老成的姿態,慌忙解釋道,“不,不,不,不,修士閣下,我。。。我。。。想您誤會了。”
在這王權漸衰的時代,騎士的地位在塔施魯因卻愈顯尊貴。
一位體麵的貴族,不一定是一名合格的騎士;但一名合格的騎士,一定也同時會是一位體麵的貴族。總的來說,在上層名流的心目中,一位完美的騎士必須勇敢無畏,在戰場上能衝鋒陷陣,無可匹敵;他也必須從小接受教育,下了馬能背誦《大聖典》;他必須對主君忠誠,但同時他又必須有幾位如美豔如玫瑰般的紅顏知己。。。
當然,如此完美的形象也隻能出現在人們的想象中,但不可否認的是,騎士確實是家族們的基石,冒認騎士的罪過絲毫不低於褻瀆神靈,所以少年才極力澄清自己的身份。
安各思疑惑地看了看少年手持的旗幟——那的確是一條象征著騎士身份的窄長旗幟,而並非燕尾旗。深藍的主色調說明旗幟的主人是一名高貴的伯爵,而安各思在旗幟上還找到了血麥的麥穗——很顯然旗幟的主人是威蘭魯沙家的直屬封臣。
然後,安各思又把視線投到少年的臉上,目光中帶著不解。
“在下乃隸屬於第三騎士團,蘭士登伯爵麾下,直屬侍從。。。瑪。。瑪利亞·索倫梅克。”少年一口氣報完長長的名號,不過在提到他那格外有“性格”的名字時,卻是不禁連自己都臉紅了一下,更不用提車上那正在低頭忍笑的菲茲了。“在下奉命替伯爵大人傳遞信件,才會被允許攜帶旗幟。也多虧了這麵旗幟,一路上少了很多阻攔,在下才能堪堪不誤期趕上路程呢。”
少年胯下的白馬不知為何突然間躁動不安,馬蹄不安分地在地上踏來踏去,而脖子不停地左右擺動,一副想掙脫韁繩的樣子,少年花了好大力氣,才製住坐騎,這樣才使他有了一點騎術不精的侍從的樣子。
名為瑪利亞的少年,轉過頭來,一臉尷尬,“嗬嗬,讓閣下見笑了呢。。。雖然在下的父母都期望在下能成為一名尊貴的騎士,不過以在下的才能,似乎連信使都無法勝任呢。。。嗬嗬”少年尷尬的笑容難掩那一絲沮喪的意味。
對於從小在修道院長大的安各思來說,在此時他也不知應該說些什麼,也隻好同樣尷尬地保持笑容,到是一旁沒心沒肺的菲茲仍在樂此不疲地蹂‘躪著小家夥極富彈性的臉。
“連自己都不相信能做到,那麼永遠都無法完成啊,笨蛋!”在兩方都陷入沉默時,老車夫那沙啞的聲音響起。
“額?”瑪利亞一臉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髒兮兮的老頭,即使他隻是一名侍從,他的身份也比馬車夫高出不少,而眼前這個老頭居然敢當著他的臉罵他是笨蛋?
“真是的,明明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整天卻‘在下閣下’的叫著,說的話比老頭我還要暮氣沉沉,該死的,老頭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老頭越罵越上癮,似乎要將身上的怨氣發泄殆盡,而瑪利亞也覺得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自己從軍兩年,兩年前是個侍從,直到現在還是,雖然伯爵待他極好,但他卻在當年的夥伴裏抬不起頭,不免有些意誌消沉。
老馬車夫說的有些口幹,打開水囊,卻意外地發現水囊裏的水一路上已經不知不覺被他喝光了,又罵罵咧咧地將水囊甩開。而在兩名僧侶的驚訝目光注視下,少年卻是解下了自己的水囊,雙手遞給馬車夫,問道,“可是,成為一名騎士對我來說太過遙遠,我。。。我無法想象。”——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馬車夫當成了請教的對象。
“想象不到?嗬嗬。”老頭毫不客氣地接過水囊,就像聽到了一個笑話,“別看老頭我如今的落魄樣,當年我可是在公爵大人手下賣過命的。”老頭談起這事時,臉上帶著一份莫名其妙的驕傲——北方領裏曾經為威蘭魯沙家服兵役的人不算少數,這有什麼好炫耀的。
“我說的不是現在那個庸人,當年我追隨的可是第一代的公爵大人”似乎看出了身後菲茲明顯露出的不屑,老頭厲聲辯解,隻不過在威蘭魯沙家的地盤罵現任公爵是“庸人”真的沒問題嗎?至少身後的三人聽後嘴角都在抽搐。不過老頭似乎連一點自覺都沒有,滔滔不絕地繼續說道,“十年之亂那會兒,我還隻有十八歲,就進了公爵大人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