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襄的獅子大張口讓崇禎皇帝嚇了一大跳,他收起了麵上笑容,一張臉鐵青得難看。
王承恩眼見著皇帝就要暴發,他本是一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知道這時候也隻能哄著吳襄父子,京營和周延儒都不堪使用。關寧軍雖少,可這個時代的軍隊就是這樣,關寧軍雖有實額三萬人,但戰場之上,有三千精銳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真正的戰場,決定勝負的也就那一成精兵。這一點,王承恩可比皇帝這個一輩子都足不出皇宮的崇禎清楚許多。因此,吳三桂還真是決定京畿戰場的決定性力量,萬萬得罪不得。他笑著說:“這卻奇怪,三千人馬也要一百萬兩軍餉,說說是怎麼回事。”
崇禎低吼一聲:“說。”今天吳襄若不給他一個說得不過的理由,非讓他好看不可。
吳襄聽王承恩這麼一說,立即知道皇帝是指望著他父子手頭的關寧鐵騎。如此一來,自己大可有恃無恐地漫天要價,想到這裏,他心中的驚慌平複,鎮定地回答道:“回萬歲的話,臣鬥膽問一句,朝廷是不是要放棄寧遠四城?”
所謂寧遠四城就是指山海關以東的寧遠衛、寧遠中左衛、寧遠中右所和廣寧前屯衛,是鬆錦大戰之後朝廷在關外唯一的土地。寧遠四城扼守遼西走廊,沿途都有堅城和堡壘,是明朝抵禦後金進攻的龐大的防禦體係,所費千萬,若就此丟了,沒人擔待得起這個責任。
吳襄也是個老狐狸,這次,皇帝讓他兒子盡帶全軍入衛京城,關外必定空虛,若後金趁機進攻,丟城失地的罪名可就要扣到他頭上了。
可皇帝不上他這個當:“我說過這樣的話嗎,我且問你,為什麼要花這麼多錢?”
吳襄心中不禁對這個皇帝有些鄙夷了,這個皇帝心中想的是一套,口中說的有是一套,根本就沒什麼為人君的擔待。既然他不想談放棄山海關以東地盤的事情,吳襄也很知趣地閉口不提,他恭敬地回答:“若關寧軍全體開拔至京城,關外空虛,若後金南下。此三前精銳在關外都有田產,是不是該給些補償。否則,誰人還肯出力死戰,誰人還肯入關?其次,曆年的欠餉是不是該補發下去了。據我所知,朝廷已經欠了關寧軍兩年餉銀。不說全額補發,怎麼也得給個五成呀!”
皇帝聽得到心中越來越煩躁,他在殿中走來走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吳襄不得已隻得將腦袋隨著皇帝的位置來回挪動,心中也有些惱火。他本是老年人,身體再好也架不住被人大清早叫過來,然後又跪了這麼長時間。隻覺得身上無一不酸,無一不疼。他決定來個猛料,以期結束這個令人討厭的漫長的詔對:“萬歲,臣還有一事不明,還請陛下明示。若如此,這三千精銳的十萬家屬是不是都要隨軍內遷;若真要放棄寧遠,關外百萬百姓是否都要盡數內遷?一百萬兩銀子也不過起個頭,有我父子從中調和,或可抵上一段時間。日子一長,遷移人口一多就非臣能維持了。還請萬歲示下。”
聽到吳襄這麼一說,崇禎皇帝徹底崩潰了,他厲聲怒喝:“現在國庫已沒有一文銅錢,你開口就要一百萬兩,居心何在。走,馬上給我滾出去 ……”
“臣告退。”吳襄心中一鬆,隻要不讓老子和三桂跑來京城趟這汪渾水,你愛怎麼罵就怎麼卯好了。
從皇宮跑出去之後,吳襄立即讓人給兒子吳三桂帶了一封信過去。信上說,京城這邊也沒什麼要緊,反正天塌下來有周延儒的人馬頂著,且阿巴泰也快北歸了。高原人多勢眾,來勢洶洶,不可與之抗衡。不如呆在山海關靜觀其變,等適當機會再過來。
本來,吳三桂的部隊出寧遠後也走得快,可一過山海關就慢了下來,日行不過幾裏。好不容易挪到撫寧就停了下來,現在一接到吳襄的信。吳三桂的部隊突然又快了起來,不過,他是在後退。吳三桂上表說部隊士卒多染病痢,需要回山海關休整。於是,一晝夜間,關寧軍又縮回了山海關,坐山觀起虎鬥了。
山海關是他的地盤,誰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這事,朝廷和皇帝也無法可想,隻得再次派人去催吳襄。可吳襄卻躲在府中裝起病來,什麼人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