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張條拿手裏,方卓力就不隻是覺得燙手,而是在燙他的心了。因為他拿的隻是複印件,原件呢,留在行長手裏還是在張朋手裏?
把條子一一看完,方卓力又接著往下翻,這一翻,就翻出幾張光盤來,他拿出一張,急不可待放進DVD裏,電視畫麵上立刻閃出讓他心驚肉跳血脈賁張的圖像……
方卓力是沒有勇氣把這些光盤全看完的,看了不到十分鍾,他就清清楚楚意識到,自己的末日要到了。這些光盤隨便泄露出去一張,他的政治生命,不,準確說應該是他的生命將會受到嚴重威脅。
畢竟,他身上擔著一條人命啊—
冷灩秋,他從牙縫裏恨恨吐出這三個字!
可是他很快又看到一封信,不是什麼機密,是剛才來過的那個女人寫的,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道:方省長,這些東西我悉數奉還,還是由您來銷毀的好。不過有件事我得提醒省長,據我所知,同樣的東西張朋手裏還有一份,目前就在他身上,據說龐海生書記對此很感興趣,已經在四處尋找張朋了,請方省長采取果斷措施。
龐海生!方卓力叫得太狠,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他看到了血。
隨後而來的另一條消息立刻讓方卓力成為真正的驚弓之鳥。張朋外逃數日,令龐海生大為不滿,他在視察東州時嚴肅批評了華喜功和佟昌興,責成東州加大對黑惡勢力的打擊力度,全力緝拿逃犯,一定要將黑惡頭目及其幫凶繩之以法。
聽聽,他用了幫凶這個詞!
隨後,東州方麵召開專項會議,佟昌興在會上做了六條指示,其中最讓方卓力副省長揪心的,就是向公安部報告,請求緝拿逃犯張朋及其死黨。
還好,當天晚上,方卓力便得知,抓捕張朋的工作由龐龍副局長全權負責。
萬般無奈之下,方卓力親自撥通龐龍電話,讓他連夜到臥虎山莊見他。
龐龍早就在等這一刻了,他相信方卓力副省長會找他,但沒想到會找得這麼快,而且是親自打電話。他興衝衝趕到臥虎山莊,車子開進賓館大門的一瞬,龐龍心裏有一種莊嚴感。都說省委大院省府大院是權力中心,其實不然,真正的權力中心,應該在臥虎山莊。這家依山傍水終年掩映在綠色中的五星級涉外酒店,留給人們的永遠是神秘。尤其一號、二號貴賓樓那幾套特殊的房間,幾乎就是權力核心中的核心,有多少人的命運,是在這幾套房裏發生改變的。龐龍從步入權力場那一天起,就一直幻想著能走進這家賓館,並能輕鬆自由地出入那幾套神秘的房間。
現在他終於實現了這個夙願,但是他的命運會不會就因此而發生戲劇性的變化呢,龐龍還不敢確定。
但是當他半小時後走出臥虎山莊時,他就十分肯定地跟自己說,會的,一定會!
談話很短暫,短得超乎了龐龍想象。方卓力副省長簡單過問了一下打黑情況,然後抓住龐龍一個話柄:“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打黑打黑,打掉的都是小毛賊,真正的黑惡頭目,卻讓他溜了!”
龐龍緊著檢討:“是我們工作不周,措施不力,我向省長檢討。”
“檢討頂什麼用,檢討就能讓他回來?”火發得差不多了,方卓力語氣一轉:“我完全同意海生同誌的意見,對黑惡分子絕不能手軟,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不過抓捕過程中,一定要保護好同誌們的安全,必要時,可以就地擊斃!”
就這麼一句,龐龍便徹底清楚,有人不讓張朋活了,他必須死!好,死了幹淨!龐龍邊想邊往回開,手因興奮,不住地發抖,好幾次差點將車子撞別的車上。不過後來他還是平靜了,是方卓力另一句話讓他徹底平靜的:“這次是考驗你的機會,有消息第一個向我報告。”
考驗?我還用得著你考驗,槍在我手上,讓他死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龐龍嗬嗬發出了笑聲。剛笑完,猛地看見一個黑影,就堵在他車前。龐龍狠摁了一下喇叭,黑影不動,他正要探出頭罵幾聲,忽然發現那人是冷灩秋。
被冷灩秋糾纏,已不是第一次。惡夢是從棉球死後的某一天開始的,那個深夜,龐龍正對著棉球的照片發呆,到底要不要替棉球正名,這在龐龍來說是一件非常難的事,表麵輕鬆的他其實內心裏一直被這個難題折磨著,他既怕知情人戳穿老底,更怕棉球手裏那些重要東西外泄,但是替棉球正名,又有一大串麻煩事。再者,棉球背叛他,實在令他不能原諒。
一怒之下,龐龍將那張照片撕了,就像撕碎棉球這個人。他剛把碎屑扔進垃圾筒,門被叩響。敲門聲極輕,輕得幾乎跟夜晚的聲音融在一起,不用猜,這聲音定來自一個女人。龐龍以為是黑妹,或者是他生活中某個女人,比如吳江華,那晚他真的想到了吳江華,他想跟她認真探討一下,看能不能商量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打開門後,龐龍看到了冷灩秋,他著實怔了一下,心裏一緊張,手就摸到了腰上,他以為冷灩秋是找他複仇的。
冷灩秋嗬嗬一笑:“龐局長這麼害怕?”
“我害怕什麼,我有什麼害怕的!”龐龍一邊說,一邊迫使自己鎮定,是啊,他有什麼害怕的,他幹嘛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