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的事跡未載於《宋史》,各家野史又多有疑誤,或曰其姓費,或曰其姓徐。依前人舊說,認為其係後蜀主孟昶之妃,青城(今四川灌縣)人,因多才貌美寵冠後宮,賜號花蕊夫人,意為“花不足擬其色,似花蕊翾輕也”。據記載,她幼能為文,尤工詩詞。嚐效王建作宮詞百首,為時所稱。
——花蕊夫人
花蕊,是那花中的一點嬌蕊,常用來形容女子生得很美。於是,蜀主便把這樣一個嬌豔的名字給了她。成都遍植牡丹。古舊的城牆、市井街巷,皆有牡丹的鮮豔與妖嬈。牡丹,隻因她的喜愛,便如錦霞,光芒萬丈。
後蜀主孟昶和宋太祖趙匡胤,一個稱霸一方,另一個,翻雲覆雨之間,便改寫了一段曆史。兩個男人的戰爭,一為江山,二為紅顏。而她,隻是獲勝一方的戰利品。原本,對於這樣一個不戰而降的後主,殺了也無可厚非。但趙匡胤想的卻是那個豔絕塵寰的她,他要借孟昶來一睹她的芳容。隨後,後蜀主孟昶因暴疾而卒,而她也被覬覦。做了兩朝皇帝妃子的她,最後還是血濺桃花,陪了真愛的那個他……——題記
法雲寺裏中元節,又是官家誕降辰。
滿殿香花爭供養,內園先占得鋪陳。
——《宮詞》節選·花蕊夫人
才女不美,美女無才,自古如此。這樣的世俗觀念似已流傳了千年,卻在花蕊夫人這裏被改寫。
蜀宮宴樂,夜夜歌舞。號為慧貴妃的花蕊夫人,填詞作曲,樣樣出彩。她的博學是上等知識女性的代表。她那不俗的審美,令她筆下的宮詞妙不可言。
她的詞作多是用濃豔的句子描繪一幅幅縹緲的生活場景,又或是用櫻桃、紅枝、雀兒等一些平常事物,集成富有生活情趣的樸實言語。這種詞作迎合了後蜀主孟昶對音樂和戲曲的迷戀,也令他對花蕊夫人迷戀不已。
不用上朝的時日裏,後主孟昶將大把的時間用於揣摩花蕊夫人的詞句,或令樂師將其譜成曲,在宮廷內日夜彈唱。
孟昶其實是寂寞的,雖然他的後宮遍是美色。但是在他看來,這些美麗的妃嬪,除卻床笫之歡外,並沒有其他可取之處。
但夫人不同,她的才氣讓他折服,他視她為知己,也像對待珍寶一般地寵幸著她。
花蕊夫人熱衷於騎馬,孟昶便任由她女扮男裝,戴著那頂寬寬的網狀帷帽跟他出遊;花蕊夫人愛花,尤其鍾情牡丹和芙蓉。於是,為了討她歡心,孟昶便頒發詔令:都城蜀地,皆須多種牡丹和芙蓉。
無心插柳的詔令使得蜀地變成紅豔十裏的花海。到了春天牡丹的花季,孟昶除了與花蕊夫人流連花叢中之外,還喜歡召集群臣,大開牡丹盛宴。等到了芙蓉花盛開的時令,他便移駕浣花溪畔,同妃嬪戲水嬉鬧,由著她們鶯歌燕舞,輕呼萬歲。頗有成就感的他還說:“都說洛陽牡丹甲天下,今後必使成都牡丹甲洛陽。”成都這座城市,成了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裏,空前絕後的美豔花園。
如此的情深義重,花蕊夫人被深深感動了。作為回報,擅長廚藝的她亦在填詞作詩的閑餘,別出心裁地烹煮白羊頭,為孟昶製成薄如紙片的“緋羊首”。她還將山藥切片,用蓮粉拌勻,施以油鹽醬醋等五味後烹之,取名為“月一盤”。
甜蜜的日子過久了,對於孟昶的奢侈荒廢,花蕊夫人也曾有過提及和勸誡。
“屈指西風幾時來,隻恐流年暗中換。”憂心忡忡的她向後蜀主孟昶寫下了這樣的詩,向他暗示,這樣不是長久之計,好日子總會過完的。
其實孟昶也曾一度勤勉。公元934年,是將滿十六歲的他以太子監國繼承皇位那年,於朝堂杖殺恃功驕橫的大將李仁罕一事,做得幹淨利落,不見半點泥水。他還廢除苛法,整頓吏治,又輕徭役,輕稅賦,恰逢蜀地沒有凶年,使得民生元氣得以恢複,物價平穩,府庫殷實。
倘若,少年的孟昶有著圖謀天下的大誌願,那麼在蜀地豐富的物產、旺盛的人丁等天然有利的條件下,問鼎中原、蕩平天下也許隻在他的一念之間。但曆史從來沒有倘若,他的這般輝煌,其實隻是初露鋒芒、青春意氣的結果而已。
優越的天時沒有給孟昶帶來好運。本可以奮發圖強的他,卻迷失在了美色裏,他驕奢淫逸、趨樂惡勞,將個人的喜好無限膨脹。
月頭支給買花錢,滿殿宮人近數千。
遇著唱名多不語,含羞走過禦床前。
——《宮詞》節選之二·花蕊夫人
蜀地,物產豐富、氣候濕潤。就連活在這裏的人兒,也因豐美物產的滋養,如花似玉、美若驚鴻。
離宮別院繞宮城,金版輕敲合鳳笙。夜夜月明花樹底,傍池長有按歌聲。——《宮詞》節選·花蕊夫人
誠若花蕊夫人為記載後主孟昶生活所作的這首詩一般,當時的蜀國都城處處彌漫著濃鬱的花香,花香伴隨著悅耳的鳥鳴、伴著風傳到蜀宮裏麵,仿佛是在為宮裏綿綿不絕的絲竹歌舞、燕語浪笑聲作陪一樣。
仗著年少時為國家打下的好基礎,處於極盛狀態下的孟昶,沉醉在後宮那如雲的佳麗中無法自拔,那時候他的後宮裏,在妃嬪之外的妃子還能排滿十二個等級。
據傳,每有閑暇,他便在花蕊夫人的陪同下,將如雲的佳麗商品一般悉數請出,親自點選。對於身姿婀娜、容貌俊美的,他便加封名號,賜予財物。在每月給她們發放俸祿與香粉之資的時候,他的數千名佳麗,還要赤身裸體地從禦床前依次走過,由他親自監視後,再唱名發給。
他居住的寢宮就像人間仙境一樣,鮫綃帳、青玉枕、蠶冰簟、疊羅衾……應有盡有。他將金、銀、琉璃、硨磲、瑪瑙、琥珀、珊瑚七寶裝飾在自己的宮殿裏,連夜壺也用了寶石鑲嵌。盛夏到來,他令百官將鑽了孔的竹延至屋頂,然後再將水箱裏的水嘩嘩放下,以消除蜀中盆地苦夏的悶熱。此外,他還一手構建了自己那用楠木為柱,沉香作梁,珊瑚嵌窗,碧玉為戶的水晶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