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鮮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敢問老先生,這三枚石膽,可分公母?”

“扯淡!人和馬、豬雞狗貓才分公母,小小粒的石頭籽兒還分什麼公母?”

從進門到此刻一直不發話的如象,這當兒實在忍不住了。

他還想著公子鮮喊他走了大半個城,會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沒想到是來辨別石頭是公是母,他覺得太荒謬了。

“確實分公母,而且分清楚是公是母還很重要!《物論》一書曾有記載,雄石奉於廟堂,雌者藏於內房。”

元逍語氣堅定,公子鮮越聽越奇,忍不住又湊近了一些。

“我爹原話說:倘若混淆不清,把雌雄放錯了位,有何不妥?”

老先生聽罷神色一凜,斷然道:

“那便會陰陽顛亂,宗廟玷汙,禍患無疆。”

公子鮮一聽,頓覺毛骨悚然。

到目前為止,元老先生的話,與臨行前舒柘同他講述的如出一轍。

“我爹還想請老先生幫忙,辨明雌雄。”

公子鮮一言,令元逍一雙浮腫的眼袋忽忽漲起,他定定望著公子鮮。

“你爹當真這樣要求?”

“千真萬確。”

元逍呆呆望向錦盒,皺眉如鎖。

忽而元逍伸出左右手,各揀起一枚石膽,握在手上輕輕一捏。

兩枚石膽霎時化為齏粉!簌簌揚揚在指縫間散落。

元逍指著錦盒中餘下的一枚道:

你回去同你爹說,剩下的這枚就是雄石,放心,不會錯的。

好強的指力,碎石如玩泥。

元逍這一捏一握,把一旁的如象看得心髒怦怦直跳。

他心裏直呼:乖乖,看走眼了,這老東西的內力竟是如此高深難測!那口唾沫是萬萬吐不得了,萬一他惱起來,朝我腦門上一捏,我那一丁點兒腦漿兒,就全都要漏出來了!

元逍老頭露的這一手,也讓公子鮮看得驚佩萬分。

他心眼兒一轉,當即朝地上重重一跪。

“元老前輩真是天外神人,無知晚輩虛度了二十載光陰,到今一藝無成,今日得見老前輩絕技出神入化,十分渴慕,願拜元老前輩為師,侍奉左右。”

“好孩子,起來吧!”

元逍笑吟吟地伸拍拍公子鮮的肩膀。

“你宅心仁厚,品德俱佳,我也打心眼裏喜歡你。”

聽到這話,公子鮮歡喜不已。

他內心壓抑不住一股狂喜:哈哈!若我拜了這位高人為師,那豈不是應了那句話——偌大江湖我最叼,想砍幾刀就幾刀!

“想我一世好勝貪多,學了這個練了那個,自負平生小有所成,卻到現在也沒個傳人,如果早幾年收下你這個弟子,我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你今日願意拜我為師,令我老懷得以慰藉,甚是榮幸!”

“哪兒的話,得以忝列門牆,榮幸的是徒兒,我定會用心學習,不辱沒您的威名。”

公子鮮打心眼裏覺得,能遇到本領這麼高強的師父,今個兒真是交了天大好運,他定要多磕幾個噔噔響的頭,才顯得足夠誠意,說罷就要朝地上磕去。

“誒,我話還沒說完,你且繼續聽下去。”

元逍隻把右手往公子鮮肩膀上一撫,後者便立馬感到有一道千鈞之力,猶如一扇枷鎖般卡在自己後脖子上,無法往前壓低一分。

“可我福份微薄,實是命中與你沒有師徒緣分,可惜......可惜啊!”

元逍說完,閉目仰頭,無限哀傷。

“老師不必難過,我明日就回國了,到時候安排柔軟的大馬車來載老師同往,到了敝國,讓我在宮中好好侍奉您的晚年。”

“太遲了,你看,我已為自己打造著歸宿了。”

元逍說罷輕輕提起起公子鮮,又幫他拍了拍膝上的灰塵,指著一旁馬凳上的木箱子道。

“棺材做好那日,便是吾身死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