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辯解,演員,”莉莉亞安德極力抑製自己身上散發的恐懼氣味,高聲說:“但我需要索求一個機會。”她的話語愈發流暢,“紛爭已至,在科摩羅的變亂之中,唯引火者將斬獲先機。血侯的王庭尚缺臣民,追隨大權亦吾等宿命之索求!”
告死小醜的手掌貼近了她的頸部脈搏,她從那張骷髏假麵中讀到的隻有死亡使者平等的冷酷。
莉莉亞安德不得不開始估算自己要如何與告死小醜戰鬥:她今天還沒有服用煉金藥劑;如果搏鬥開始,她又能與滿廳的花衣靈族糾纏多少個回合。
她的肌肉蓄勢待發,直到一聲陰沉的笑在懸滿屍首的廳堂中突然響起。她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迅速緊繃,冰冷的疼痛刺入她的靈魂。
一張皮被撥開,隨後是下一張。在皮製的森林中,巨人逐次地拂開一張張擋路的動物表皮,緩步穿梭其中,直到最後一張深色的皮被他蒼白的手掌拉到一旁。
那慘白而莊重的麵容靠近了她,一串清水順著他的雙肩下落,融入地麵的血痕。告死小醜鬆開莉莉亞安德,將她向前推去。
下一刻,她被捏著脖子提起。她死死咬住牙關,無力地扒著來者的手掌,艱難地說:“向您致敬,血腥……”
康拉德·科茲輕飄飄地放手,讓女貴族重重跌在地上。心知自己的性命有了轉機,她當即跪倒,儀式性地將目光向下垂落,露出頸部,象征屈辱性的屈服。“您需要什麼幫助嗎,侯爵?”
她沒有等到利刃的揮落,也沒有陰影裏響起的槍聲。
“你有罪。”康拉德·科茲說,停頓了一下。
莉莉亞安德立即抓住空隙,表示她的忠誠:“請讓我擁有一個贖罪的機會。”
“你不是第一個臣服的人。”科茲微笑著,他的輕易接納讓莉莉亞安德身軀僵硬,不敢想象先前的臣服者如今身在何方。
“我要如何滿足您的願望,為您效勞?”
“很簡單。”血侯說,從他的工具袋中抽出一把短刀。幾秒後,莉莉亞安德聞到一股帶有奇異香甜的血腥味突然在她身前散開。
須臾,沾滿鮮血的短刀遞到她眼前。
“喝了。”他下令。女貴族能感到血侯正在看著她。
莉莉亞安德挺直身體,接過短刀,將鋒刃小心地遞入自己口中。短短的幾秒內,血液已經變涼。她確信血伶人必然對自己體內的血液進行了某種未知的編輯與改造,但她別無選擇。
血液流進她的體內,如某種奇異的藥劑,開始高速擴散。她被迅速拽入一場感官的狂潮,在幻覺的漩渦中掙紮,感覺到自己正穿越了一層又一層如紗般的黑暗。
隨著黑暗加深,她沉入絲綢與鮮血的深海,世界沙沙作響,令人窒息。她的心靈被一張巨大、陰鬱的網絡所籠罩,與分解重構的基因一起,陷入一種更深層次的真理之中。在這一切的核心之處,她驚恐萬狀的潛意識被深深觸及,那裏住著控製她世界觀的核心存在。
她意識到自己正在被這些陰影重塑,舊我如同被抽幹的軀殼,逐漸凍結。當她的心智最終落回冷硬的現實之地,她的尖叫還在回蕩,宛如麵對內心深處的恐懼。
血侯的笑聲切斷了她的恐慌,一種冰冷的魅力撼動著她的靈魂,將她如標本般釘死在世界之中,同時意識到自己對世界的感官正在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睜開眼睛,莉莉亞安德。”科茲命令道。“開始了。”
她小心地睜開眼,閉上,再次睜開。
她看見深夜的漫漫荒原在眼前展開,空曠的廳堂矗立於原野之上。
一名尊貴的國王身穿如午夜般深邃的巨大閃電紋藍甲,披著一襲鮮紅的華美披風,神色莊嚴,威風凜然。他的侍從們身穿花衣,同樣高貴而潔淨,向她垂眸致意。
在他們身後,盤旋著深重罪孽氣息的枯骨堆成一堆——她認得出這些死屍身上的每一條令人厭惡的重罪。
在枯骨上方,一麵麵勝利的潔淨旌旗懸掛在空中,以永恒的夜空為背景,在靜止的空氣裏垂落。
很顯然,國王和他的王庭一同處決了一批犯下重罪的敵人,立起宣告的血旗。而這洗罪的旗幟,正是犯罪者虧欠此世的債務。
唯有將肮髒的皮囊從血肉之上剝離,以鮮血洗清罪惡,才能獲得至高的寬恕,以及絕對的靈魂滿足。那虛空般無止無休的欲望將在血旗飄揚的那一刻,得到幸福的終止。
她漸漸想起自己是誰。莉莉亞安德·麥克尼爾,戴罪之女。
“為我獻禮,莉莉亞安德。”國王說。
“這是我的榮幸。”
她高興地笑起來,懷著至臻的虔誠,雙膝跪地,舉起短刀,從細嫩的麵部開始切割,為血侯製作她的那一麵血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