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本就血色不佳,現下麵容雖然更加蒼白些,但在囚室昏暗的光線下亦不明顯。加之她擦了藥又換了衣服,沒露出傷痕,燕傾一時竟沒能看得出傷情。
直到說了會兒話,燕傾才發現了不對勁。
秦淮一直倚靠在牆角,縮在兩麵牆夾出來的窩裏,背後墊著厚厚的幹草。幹草堆疊在她的腰背處,給予她一定的支撐,她從開口說話起就沒有挪動過身子,像是根本無力移動。燕傾完全有理由懷疑,假如沒有那幹草堆,秦淮就要滑倒在地麵上了。
而且她的手始終攏在身側,不敢露出來給燕傾看見。這點尤其可疑,而且沒過多久就被燕傾發現了。
燕傾故意用尋常的語氣和她說話,問了她怎麼牽扯進曹安民的案子裏,又問錦衣衛有沒有給她苦頭吃。
秦淮鴉羽垂下,輕輕地搖了搖頭。而燕傾就在這個時候,趁她不備,捉住了她的手肘。
他特意避開了秦淮的雙手,因為他懷疑手上狀況最差,不然秦淮不會藏著掖著,不給他看。燕傾這樣小心,卻還是弄疼了她。
當他拉過秦淮的手肘,不免牽動了她的上身,秦淮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
燕傾擁住她,給她的上身提供支撐。這時他一眼就看見了秦淮已經腫脹到難以辨認出形狀的手。
“姑姑?”燕傾的淚霎時湧了出來。
要不是秦淮現在正陷在一種猛然被揭露的緊張情緒裏,她是一定要取笑燕傾是個愛哭鬼的。
然而印象裏,燕傾很少哭泣,也隻有闔族傾覆的那個夜晚,他埋首在秦淮的懷抱裏,無聲地流著眼淚。
他用手從下方承托起秦淮的雙手,小心翼翼,仿佛在捧一尊脆弱的瓷器。
“怎麼會這樣?!”燕傾嗓音低啞,“他們不是說沒多大問題嗎?那個錦衣衛的頭頭,姓顧的,他說這僅是普通調查。他們怎麼敢上刑?”
秦淮搖搖頭,比起微末如她怎會在安順地界上遭了刑訊,她更好奇燕傾用什麼辦法讓顧成璧願意放過她。
她僅僅希望燕傾來監牢見她一麵,卻沒想過燕傾的到來能改變她的處境。
秦淮抬手,用袖口擦幹燕傾濡濕的臉頰,卻又因為傷口作痛,忍不住抽動眉頭。燕傾的表情變得更加危險。
“阿傾,你怎麼說動的錦衣衛?”秦淮問,“他們為了安排你我見麵,竟特地為我換了間說得過去的牢房。我怎不記得曾和這一脈的人有過交情?”
“從前在京城,我們確實沒動過和錦衣衛往來的心思。”燕傾目光躲閃,“這回我是拿出了誠意,準備了足夠多的珍寶與金銀。”
“你當錦衣衛沒見過錢嗎?”秦淮立刻識破,“以財相贈,最多隻能讓你見到我,不可能讓他懼你。我本也隻是想要前者的效果。”
“沒有別的,不過剛好有些生意上的往來罷了。”燕傾語焉不詳。
“和誰?”秦淮問。
“和這位顧大人所聽命的人。”燕傾道。
秦淮有幾種猜測:“你將鋪子裏的藥劑賣到了錦衣衛那裏?還是說他們在托你找什麼珍貴的藥材?”
燕傾不置可否,隻說:“說來話長,跟我這回在貴陽談成了一筆好生意有關。姑姑不必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