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告訴你的?”
吳崖的臉還掩在陰暗中,開口卻是無比低沉。
季臨渢搖了搖頭,答:“我看過蘇無涯將軍的兵書。嘉穀關這一戰,他寫的十分潦草。多個方案都被劃去。我知他心中所想,自己亦是糾結多日,才想出這個辦法。可蘇將軍當時並不知下遊被堵住,一心隻想斷了北翼國部將的後路,好快速結束戰鬥。此戰,他無錯。”
吳崖哈哈大笑,仰頭道:“七千將士,全部死於我手,我怎會無錯?”
季臨渢重新拿了張紙,寫了一會,遞給吳崖道:“若按照我的方法,鎮北軍同北翼國至少得再戰十年,等那河枯竭才能有轉機。按照之前的損失,十年下來,不說軍餉糧草,照每一戰的最小損失,我軍還要折損一萬兩千部將。當然,這還不算上打敗北翼國的後繼之需。我知蘇將軍之痛,可鎮北軍定也看到了嘉穀關下,如今的鎮北城是何等繁華。若是水閥不開,嘉穀關的成敗隻怕到現在也未可知。”
吳崖拿著那張薄薄的紙看了半天,最後也將紙燒了。轉身喝了季臨渢的茶水,朝他抱拳點了點頭,大步走到了台階上,對藍堯行大聲道:“吳崖謹遵家主令,此後,唯公子馬首是瞻!”
剩餘五人愣愣互相看了看,也走到了台階下,齊齊站在吳崖身後。
藍堯行創建輕蓑,一是為了同藍家抗衡,二是恰巧在西域遇到了吳崖帶著一眾部將渾渾噩噩在外流浪。藍堯行得知了吳崖的經曆,本著國士天下的理念,勸說吳崖帶著手下回玥國,哪怕是為了死去的部將。不做將軍也罷,也當替他們守著玥國的江山與百姓。
所以輕蓑,除卻收集情報,還有一層意思,便是:君陷煙雨,我贈輕蓑。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些年,他們從西域回來,一路收歸了不少苦難之士。也虧得藍堯行腰纏萬貫,又跟著吳崖將軍隊的紀律學了個十成十,這才能將眾人鎮住,且治得服服帖帖。
眾人不同意將輕蓑交於季臨渢,是因為他們中大部分都與朝堂有些仇恨。覺著一個養在深宮的皇子,定同那些自作清高的執政者差不了多少。十五六歲的皇子,怎知憐憫眾生,怎配執掌輕蓑?
吳崖的身世,輕蓑之人都知曉。人人都覺著他沒有錯,隻是吳崖不願放過自己。這一鬥,既解了吳崖心結,也驗證了眾人對季臨渢這個六皇子的諸多疑問。才學、膽識他都有,最重要的是,他如輕蓑一般,有顆濟世之心。
藍堯行問杜阮道:“你真沒告訴他吳崖的身份?”
杜阮答:“我連吳崖的名字都還沒跟他提過呢~是他自己向老忠拿了名冊,才知道吳崖是輕蓑的大總領。恐怕剛剛看了行軍圖,應該也就猜出來了。”
君晏一麵讚賞季臨渢的計策,一麵又吐槽他還是這般慈悲。當真該請去西天坐一坐,說不定如來佛祖還會將人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