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堯行辦事很快。君晏他們在泉莊下榻的第三日，藍達的葬禮便轟轟烈烈舉行了，莫說江南，大半個玥國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來了藍家。
甲子號上像是沒事人一樣，笑嗬嗬將季臨渢的一幹禮品盡數送到了藍俯。也彷佛這六皇子一直沒下過船一般。
季臨渢沉著臉，也沒戴孝，隻隨意穿了身素色衣袍，在眾人的目睹下草草給藍達上了炷香，連頭也沒磕，便扭臉走了。眾人不知是知曉真相，還是礙著他六皇子的身份，都隻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他一出靈堂，那香便蔫蔫滅了。
藍堯行麵不改色，將三炷香隨手拔起丟掉，淡淡念道：“下一位。”彷佛這不是他父親的葬禮，他隻是個無關所以得主事人。
季臨渢想到母親從前的住所去看看，杜阮卻冷笑著說：“舒月那賤婦，阿堯他們剛剛離開藍家，她便迫不及待將那院子一把火燒了，現在那院子早變成了個池塘，什麼也沒有了。”
季臨渢握著拳頭不說話，隻隨著杜阮直直向門外走去。蕭蕭拉著君晏笑吟吟向他奔來，臂彎裏抱著塊紅色的布料。
“臨渢，你穿這個好看！阿晏說我們下午去劃船，你去不去？”
季臨渢愣愣站著，等蕭蕭跑近了，他才看清蕭蕭手裏拿的，正是素日裏入宮赴宴時的錦袍。透著波光的鮮紅錦緞，質地柔軟，麵料光滑。上麵金絲穿著米粒大小的珍珠，一針一線密密匝匝，繡著栩栩如生的金龍與祥雲。
這袍子季臨渢曾改過幾次。隻因這是藍貴妃親手繡的，一直被他小心保管著，前兩年剛剛合身，隻是後麵他長高了便托人改了大了些。他盯著繡娘改的，那珠子金線還保存的跟新的一樣。每每有重大的宴席，他都穿著這身。倒不是沒有別的，季瑄與季臨潛都給了他不少更好的，隻是他自己不願換。
“倒是真好看！”
杜阮與蕭蕭一起將袍子給季臨渢穿上，背後墊著藍家白色黑色的花圈與大門，他這一身紅衣往這一站，便更加耀眼奪目了。
那日聽完杜阮的話，季臨渢便一點也不想來了。奈何總要走個過場，告訴那些心懷鬼胎之人他還活著。上了香後他隻覺著髒了自己的手，眉頭一直皺到了現在。
現在，他展顏一笑，轉了一圈，朗聲道：“這是我母妃親手繡的，當真好看？”
老忠並著幾個兄弟在大門口迎客，那些個客人本還想斥責他一身紅衣赴喪，見他身上的龍紋與腰間的玉牌，便又怯怯不做聲了。隻老忠小旗，並著老羅三兄弟，笑著喊道：“好看！我們公子穿什麼都好看！”
君晏一襲黑衣，站在蕭蕭身後一言不發，隻盯著牆角一顆新抽芽的楊柳發呆。
季臨渢笑著朝眾人點了點頭，笑吟吟朝君晏說了句：“謝謝師傅。”
君晏隻像是沒聽到一般，依舊望著隨風飄搖的楊柳。季臨渢卻見他嘴角輕輕動了一下，便笑得更開心了。
蕭蕭拿出衣服那一刻，他便猜到這是君晏的傑作。比起季臨渢，君晏老謀深算，更知道怎麼讓別人不痛快。他若當真換了一身紅衣，難免遭人病詬。可這算是皇子朝服，再紅再亮，他藍家也不能說半句不是。旁人看了，還要誇他給藍達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