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回 江邊送別 德兄風雨踏征程 閨閣相思 賢妹桑梓會情郎(2 / 3)

她屏住氣問道:“是哪個周安瑞?是南京我的好友吳琪鄰居的那個周安瑞嗎?”

門外一陣爽朗地大笑:“掬賢,我都聽出你的聲音了,難道還有跟我同名同姓的另一個周安瑞跟你交往嗎?我就是你南京那位好朋友吳琪的鄰居那個周安瑞呀!”

周安瑞話音落處,顧掬賢已將院門打開,果然是周安瑞站在眼前。但見他那高挑的身材還是那麼魁偉,著一身土黃色半舊、但卻洗得幹幹淨淨的解放軍軍裝,腳穿黑色圓口布鞋。這是當時解放軍幹部的裝束。

還沒等顧掬賢緩過神來,周安瑞已經落落大方地向她伸出了右手。顧掬賢盡管也是見過世麵的知書達禮之人,但這麼多年閑居在家,人際交往的禮俗已陌生了許多,更何況她根本就不知道新中國革命隊伍中同誌們見麵握手是新時尚呢。對於周安瑞的這一伸手,她就顯得不知所措,一時竟弄得滿臉緋紅。

還是周安瑞解除了這尷尬的局麵:“怎麼了,掬賢,不歡迎我這不速之客呀!”

顧掬賢這才有點鎮定下來,她想起在顧家大院老宅辦公的縣政府人員見麵握手的禮節。忙說:“哪裏,哪裏!我這幾年躲在家裏成了桃花園中人了,你伸出這一隻手是一種新的禮俗吧,小女子還不甚習慣,多有怠慢。”說著她趕忙向周安瑞伸過手去。

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怎麼,安瑞兄投筆從戎了?還是一名解放軍幹部嗎!快請,快請屋裏坐。”

周安瑞望著院中那株老槐樹下的幾隻小木凳:我們就坐在這裏吧!這株老槐樹可有年頭了!

“聽我父親說,也有幾百年了。”這時的顧掬賢已完全恢複了平靜。她還是堅持把周安瑞引進客廳,招呼他坐下後,忙給周安瑞沏茶倒水。

“你怎麼知道我是一名解放軍的幹部啊?”周安瑞端起茶杯笑著問。

顧掬賢佯裝不悅的說:“哪個不知你們幹部是穿著四個口袋的上衣啊?你這大幹部也太小瞧我這山野小女子了!”她不等周安瑞反應,就急不可耐的開門見山地問道“吳琪收到我的信了?”

“哦,你給吳琪寫信了?這我不知道,我今天到你這來是半公半私。先說私吧, 你畢業後就音訊皆無了,我參加了解放軍,打了幾年仗,跑了不少路。年前轉業到地方,組織安排我留在南京,我選擇了池州專區的蓉陽這個小縣城。直言不諱地說吧,是奔著你這一畝三分地來的,在蓉陽我可是一個熟人也沒有啊。我前天就到縣政府報過到了,受吳琪之托這就看你來了,還差一點讓貴府千金拒之門外呀!”周安瑞這帶點挖苦的俏皮話使顧掬賢的臉又一次紅了。“再說公事吧,縣裏安排我負責文化教育,這兩天我征求各方麵意見,再通過實地勘察,在東街,尤其是天主教堂附近居民較密集的地方,孩子們上學路途遠,要跑到西街,所以想利用東街的天主教堂空著的房子再辦一所學校。想和你商量一下,請你這位當年南京女師的高材生出山,為新中國的教育事業添磚加瓦。”他也不問顧掬賢是否願意,繼續說道“這所新學校就由你負責籌備,工作上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研究解決。”周安瑞一口氣把來意講完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抬頭望著顧掬賢,等待她的答複。

顧掬賢聽罷,笑了。心想,這周安瑞呀,這身儼然是一位解放軍老幹部著裝的外表並沒有掩飾住他和從前一樣的性格,說話還是那麼爽朗、痛快。

她繃著臉說: “這麼說來,安瑞兄如今是咱蓉陽城的文化教育長官了?今日大駕光臨寒舍,小女子有失遠迎,還請長官大人海涵。”

周安瑞也裝得正襟危坐,麵部表情嚴肅,還使勁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膽的小女子,你知罪嗎?適才將本官拒之門外,而今還敢油嘴滑舌!可惡,可惡!”

兩個人再也禁不住了,都大笑起來。

顧掬賢擦著笑出的淚水說:“安瑞兄,說真的,你現在是蓉陽的文化教育長官了。是不是?”

“唉,什麼長官不長官的,組織之所以安排我抓文化教育,還不是看我是個多讀了幾年書的人,也算是用人所長吧。”周安瑞謙遜地解釋著,“不過,咱們人民政府可不稱呼什麼長官,大家都是革命同誌。”

顧掬賢半晌不語,她感到她的臉在一陣陣發熱,想說什麼,又難以啟齒;思忖片刻,她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方式:

“安瑞兄,說我是高材生實不敢當,我可以接受你給我的任務,並在你的領導下盡力籌辦這所學校,為新中國的孩子們、為家鄉的教育事業做貢獻,這也是我們年輕人應盡的責任啊”。

周安瑞高興的站起身來,拍手叫道:“好,好啊!我就知道你能幹,而且也一定能幹好!”

“搞教育也是我的宿願,不然我當年也不會選擇女師就讀。”沉思片刻,顧掬賢話鋒一轉“安瑞兄, 嫂子——什麼時候來蓉陽?”顧掬賢小心地在投石問路,她表麵很平靜,似乎是隨便說出,可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

“什麼?嫂——子?”周安瑞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了,不禁大笑起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詭譎的看一眼顧掬賢,說道:“掬賢哪,不瞞你說,嫂子早在幾年前就來到蓉陽縣了,而且還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不然我也不會到這裏來呀!”

顧掬賢信以為真,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周安瑞從顧掬賢的神態和那雙透著失望目光的眼睛懂得了她的內心,他不想在這問題上再開一點兒玩笑了,就充滿感情的說:

“掬賢哪掬賢,你真能琢磨呀,難道你忘了那年吳琪介紹我們相識,我曾明確地向你表示過,我要等你有了丈夫才找老婆。這麼說來我是有了賢妹婿嗎?當時你隻是說現在年齡還小,過幾年再看緣分吧,可這一過就是四年了,從國民黨時代到共產黨時代,曆經了兩個時代。如今我是幾經輾轉來到你這風水寶地,你卻能想出個什麼‘嫂子’來!”

顧掬賢被周安瑞的這一番滿懷深情的搶白弄得漲紅著臉,但內心自然是甜絲絲美滋滋的:四年前的那次相見她何曾忘懷,她讓哥哥捎給吳琪的信不就是她要對四年前的那一見鍾情的追認嗎。畢竟是四年多來音信隔絕,這怎能不叫人心有所慮呢!好在周安瑞是個重情守信之人,加上他今天的一番話著實深深地感動了顧掬賢。

她感激的看著周安瑞說:“安瑞兄,對不起!謝謝你這麼多年還沒忘了我。”

周安瑞也注視著顧掬賢那雙隱含著愧疚,但又不失脈脈溫情的大眼睛。兩個人都沉默不語,互相用眼睛傳遞著內心的融融一體之情懷和娓娓動聽之樂章。

過了一會兒,還是周安瑞打破了沉默:“噢,還沒見伯父伯母呢!二老好嗎?”

顧掬賢這才意識到該到後麵的田地裏去請爸爸、媽媽回來。

周安瑞說:“還是我們一起到你家的地裏去看望二老吧,有勞顧府千金小姐帶路。”

“長官不必客氣,小女子願侍鞍馬。”顧掬賢做著下蹲禮的姿式。

兩人相視而笑。

從客廳出來,周安瑞來到挺立在院中的那株老槐樹下,輕輕的拍打著那粗壯的樹幹,感歎的說:“這是一株古樹啊,它可是見證了許許多多的曆史故事啊!”

顧掬賢也頗有感觸:“是啊,今天它又開始見證了我們之間的故事了。”

兩人走出西邊的居安門。

顧掬賢領著周安瑞沿牆下七星河岸向南來到八角亭,她指著八角亭說: “這個八角亭和你們現在辦公的縣政府那兩幢井字型的建築在蓉陽也可以說是古跡了。”

“是啊,聽說這以前是你們顧家的財產,你爸爸都捐給國家了,這確實是古宅院,從文物古跡角度說,很有價值啊。城內九華橋南北沿青龍河的古建築群都要好好的保護起來啊,這是先輩們給我們留下的寶貴財富啊!咱們文教科還要成立個文物古跡清查保護組,把文物古跡的保護工作提到議事日程上來。”周安瑞仿佛是在做報告,饒有興趣的講著。他這時候才注意到顧掬賢站在那裏專注的看著八角亭正麵的那幅對聯,看那專注的神情好象是第一次看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