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撞上了轟鳴的火車。
半間遙岸在感覺到由皮肉蔓延至骨骼的劇痛時這個不知從何處看來的比喻自腦海深處忽的湧出——的確很像火車,他想著。
在夜裏直衝而來的卡車隻有那兩盞車燈明得晃眼,以至於視線裏一瞬間隻剩下它們, 直到軀體倒飛出去時視線中才能看清楚那輛卡車,視線不太好的他甚至能看清楚司機蒼白而緊張的臉。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聲響都被陣陣耳嗚壓過他們說 ,在這種情況下他甚至感覺到有些久違了的寧靜。
半間遙岸想笑一下,剛剛扯起的嘴角立即因為奔湧而來的疼痛被壓了下去,嗓子隻能進發出幾聲破碎幹啞的笑聲。
拎著的塑料袋早在剛剛就飛了出去,他看到它以完美的拋物線飛了出去,就像展翼的白鳥,袋子裏的三明治和袋裝速溶咖啡在半途中就墜落於地。
如果沒有重力,他可以就這麼飛走,像隻染血的黑鳥。
砰。
玩偶摔落在地上,,已受到過一次重創的骨骼再迎打擊,柏油馬路的細節逐漸清晰,封住了向地心飛去的通道。
好痛。
表麵並不完好的軀體裏裝著的內髒和骨骼早就亂七八糟混雜在一起,裝著骨骼、內髒碎片和血液的容器, 這個比喻深得他心。
耳鳴完全掩蓋住了車輪滑動的聲音,車輪碾過軀體時畫師才意識到剛剛那不算什麼。
斷斷續續的骨骼被車輪碾成斷片,他被碾進馬路的縫隙裏, 像一塊印著車輪紋路的肉餅,中間混雜著一些凸起的骨片, 頭骨壓得變形以至破裂後黑發和腦漿混在一起。
——得用鏟子了。
視野裏輪胎轟然而來時,他這麼想著。
*
好黑。
他睜開眼時,正在封棺材。
靜默中他聽到釘子一顆一顆敲入木板,有形的黑暗擠入肺中, 在恐懼徹底將理智吞噬之前,他先出了聲。
\"不……\"
錘釘子的聲音停下,他聽到人類淺淺的呼吸聲靠近又遠離。
似乎下一秒他還活著這個事實就會再一次被人忽視,然後那個該死的聲音繼續響起,直到這狹窄的棺槨被徹底封死。
手指在雕刻著花紋的木板上摩拳著想要找到縫隙,即使在這種時候大腦先一步想到的也是這花紋的紋樣。
時間在此時選擇了0.5倍速的速度流動,沒有人類的呼吸聲,沒有鐵錘敲擊釘子的聲音,他聽到失衡的心跳在靜默中正如雷鳴。
“嘭!”
劈開木板的聲音此時就是天籟,在 猛然湧入的光線下他下意識地閉上雙眼,木板碎片啪嗒掉落在衣服上。
然後他感覺到雨水打濕了衣物。
隔著眼皮感覺到光線驀然一暗,,於是他試著睜開眼。
看到那張臉時他開始懷疑這隻是一個夢。
半間遙岸看見了天空。
準確地說,是一張貼圖。
湛藍的天空與朵朵白雲一是上瀏覽器一搜就會冒出一堆的經典,而無數細長的 “雨” 字自天空墜落。
太怪了吧……
他雙目無神凝視著那由同一張貼圖複製粘貼n次組成的天空, 短暫地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他終於看見劈開棺板的東西,那是一個白色方塊,寫著 “斧子”二字的白色長方體。
果然是夢吧……
半間遙岸張嘴, 新鮮空氣送達身體後感官恢複正常,於是他立即感覺到喉隴的異樣,隻是呼吸都會感覺到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