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拉薇妮亞慢慢長大了。
拉爾夫默默進行作業。這個都已經快四十歲的美形男,平常那張無精打采的臉如今卻出奇地穩重,整個人埋首於作業中。
這樣沉默的時間持續了一個半鍾頭左右。等到拉薇妮亞的作業告一段落以後,拉爾夫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延續剛才的話題:
「佩姬跟專為格鬥戰製造的雪拉、或是特化成射擊戰用的拉薇妮亞不一樣,她是大幅提升通訊及測敵能力的指揮官樣式。所以她並不需要特別突出的運動能力,也不需要多加調整。就這層意義來說,最安定、也是最接近完成的就是佩姬的骨架了……怎麼了,絢乃同學。」
顧著注意外頭動靜的絢乃經拉爾夫這麼一間,猛然回過神來。
「啊、沒什麼……好像有客人來了。我去招呼對方吧?」
「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玄關外空無一人。
「是我多心了嗎?」
絢乃東張西望,四周沒有任何動靜。
她走出大門站在路旁,遠眺左右。
映入眼底的是廣闊的旱田和水田,青山橫亙遠方。放眼望去,除了這片光景外別無其他。
來棲家周邊什麼也沒有。這附近最近才開始著手開發成市郊通勤區,路雖然鋪好了,不過感覺還是非常鄉下,如果要拿傳閱板到隔壁家去,還得走一百公尺才行。所以就算客人打道回府,這時候絢乃出來至少應該看得到對方的背影才對……但放眼所及卻沒有看到任何那樣的身影。
「嗯~繞一圈看看好了。」
絢乃喃喃說完,繞著來棲家漫步。
拉爾夫和雪拉居住的生活空間是一棟兩層樓高的小房子。背麵連著一間乍看之下像是倉庫的組合屋。
組合屋倉庫是拉爾夫的作業場兼自用研究室,現在拉爾夫正在裏麵替佩姬她們做定期檢查。
一圈、兩圈、三圈……果然沒半個人。
「果然是我多心了。」絢乃最後放棄,轉頭要回拉爾夫那邊……這時她看到了『那個』。
兩者對上眼。
「啊!」
「OH!吾襪!」
是那個白色晚禮服配栗色卷毛的美形男、造訪教會的變態……不對,信徒青年。
「你怎麼會在這!?」
「說來話長……我是循著過膝襪的味道前來的。」
「好短!」
「我們會在這裏重逢也是一種緣分!請你務必穿上這個!不對,就算要我動粗也要請你穿上!」
青年把手伸進白上衣內,唰一聲,取出一對為了容納雙腿而製作的純白耀眼布袋。
總歸一句就是白色過膝襪。
「我放在懷中暖過了。」
青年奉上過膝襪。
「給我滾,猴子!」
啪!絢乃揚手揮掉襪子。
襪子落地。
「啊————————!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吉良大人!您竟然當眾羞辱我!這屈辱我永誌不忘!」
(譯注:吉良義央。以元祿赤穗事件聞名,該事件肇因他與赤穗藩藩主淺野長矩之間的嫌隙。)
「別在那邊自說自話!」
然而美青年無視於絢乃發自內心的呐喊,沮喪地跪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畫麵呈現宛如捧起死去小鳥般感人肺腑的場景,隻不過他撿起的是絢乃拍落的過膝襪。
事情發展徹底拒自己於千裏之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春日井絢乃˙國二生。
「……我說啊?結果你到底是要我怎樣才甘心?」
「穿上過膝襪就行了!」
「不是啦……你聽我說。」
「請你負起責任穿上去!」
落入無限回圈的對話搞得絢乃無力起來。在她眼前,青年不知怎地突然兀自激動起來。
「我要你穿定了!喝啊!」
過膝襪像是在呼應青年手中爆發的鬥氣一樣,像刀刃一樣豎直。
想當然是二刀流。
絢乃鬆了一口氣。與其聽他沒完沒了地扯一堆莫名奇妙的歪理,既然他想以腕力一決勝負的話,這種作法不但簡單明了好幾倍,也比較合絢乃的個性。
「不過……把番長力灌入領帶當劍我倒還聽過,過膝襪倒是第一次看到。那就是你的番長能力嗎?」
「沒錯,正是。」
番長能力就是所謂的『超絕能力』的總稱。當這類能力開始為世人所發覺時,能力者以高中生為主,於是番長能力的稱呼就這樣定下來了。
「我發覺自己具備這個能力是在幾個星期前。當初我以為這是因為我太愛過膝襪所致……不過我錯了!大錯特錯!我的能力並不是發自於內在……這是過膝襪之神賜給我的禮物。喔~吾襪!神啊,感謝你!」
「就跟你說了你莫名其妙!」
「廢話少說!」
青年使出二刀流,抓著筆挺的過膝襪,雙腿並攏一跳,朝絢乃砍了過來。
絢乃在千鈞一發之際往後翻滾閃過這一刀。她打了一個寒顫,看了看自己從駝色褲裙下伸出的腳,再看看青年的手。
「你是什麼時候脫了我的鞋子的……」
青年隨手扔掉從絢乃腳上搶走的運動鞋,臉上泛起淺笑。
「嗬嗬。接下來我要接收你右腳的鞋子。不對,還是先接收你左腳的襪子好呢?不管怎樣,當我脫光你雙腿之時,就是你穿上過膝襪的時候了。裝備在你腳上的過膝襪,想必十分美一麗……啊!」
青年陶醉地歎息。
「你這變態……」
絢乃暗自說完,青年立刻有所反應,挑了一下眉毛。
「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說你變態!你看你!光是想像國中生穿過膝襪的樣子就喘成這樣!你這個蘿莉控戀童癖!社會的敗類!不要對著國中生的大腿興奮!」
「你錯了!」
青年抬頭挺胸。
「我對大腿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說得斬釘截鐵。
「啥?」
「過膝襪和裙子間露出的大腿妙不可言?那塊白皙空間教人欲罷不能?你錯了!大錯特錯!會對那種東西感興趣,就表示你還太嫩了!那隻是肉欲,並不是對過膝襪純粹的崇拜!把什麼領域捧上天的家夥,才不是真正的過膝襪愛好者!」
青年堂堂斷言道。仿佛那就是世界的真理,而自己就是一個人站在那真理之上的孤高聖人一樣自豪。
「啥?」
青年的話已經進入異次元,絢乃無法判斷到底該怎麼回他才好。但青年的主張把絢乃擱在一旁,逕自繼續下去。
「那些輕蔑過膝襪、對大腿發萌的肉欲化身!真的那麼喜歡大腿的話,就和大腿一起殉情吧!」
「那既然你也那麼喜歡過膝襪的話,你也去和過膝襪一起殉情不就好了嗎?」
「什麼!給我聽好,我和過膝襪之間是柏拉˙圖˙式˙愛˙情!」
「啥——?」
「……哎呀,失敬。我剛才似乎太激動了點。我不小心讓你看到不像樣的一麵了,過膝襪。」
青年對著手中的過膝襪道歉。
「啊~原來你不是在向我道歉啊~」
絢乃語氣整個呆掉。
「怎麼了?」
「沒什麼……我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然後呢,那個柏拉圖式愛情怎樣?」
「唔嗯。」
絢乃這一間,青年悶悶不樂地垂下眼簾,娓娓說道:
「人類為何向往冒險呢?是因為前方有著未知的世界。人類為何要戀愛呢?是因為人類想要更理解對方。想要卻得不到,想碰卻摸不著……所謂的浪漫、所謂的無常,總是和那種渴望同在。聽好,換句話說,過膝襪真正的魅力不在於大腿,當然也不在於過膝襪本身。過膝襪真正的魅力在於分隔雙方的界線……想摸也摸不著,應該在卻不存在,一種概念上的存在——虛數空間!也就是在於現象的水平線!」
「啊~這叫我從何吐槽起啊……」
「毋須吐槽。不對!我反倒希望你那雙腳套進這雙過膝襪!」
青年露出格外爽朗的笑容放話以後,舉起過膝襪之劍又是一揮。這真是神乎其技,襪劍這一閃,絢乃左腳的白襪即被奪去,像在變魔術一樣握在青年手上。
接著青年不屑地把襪子往後一扔,好像在丟什麼髒東西一樣。
「啊——!你竟然丟人家的襪子!」
「如果沒有襪子,那就改穿過膝襪嘛!」
「你以為你是※瑪莉安東尼嗎!」
(編注:以一句「沒麵包為什麼不吃蛋糕?」聞名世界的法國皇後,因其奢華無度而成了法國大革命的起因之一,然近期此說也有了鬆動跡象。)
「穿吧……穿吧、穿吧、穿吧!」
絢乃節節倒退,變態步步逼近。
最後絢乃的背抵到組合屋牆壁……(已經沒有退路了!)當絢乃這麼想時,從玄關那邊傳來匆促的腳步聲。
「怎麼回事……?」
青年轉過頭去。
「到此為止!」
來者是佩姬。
「佩姬!你維修結束啦?」
「是☆」
佩姬這麼回答。接著——
「變態先生,剛才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欸,既然你早就聽到了,就趕快來救我啊!」
無視於絢乃極其合理的抗議,佩姬將雙掌按在胸前。動作看起來像是懷抱著什麼寶貝一樣。
「變態先生所言,我非常能夠體會。然而,絢乃小姐的腿是全人類共有的財產。我不能讓您一個人獨占。」
「唔。聽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道理。」
佩姬和青年的視線不時瞥向絢乃裸露在褲裙外的腿。絢乃羞紅了臉,一屁股癱坐在地。
「變態先生,請容我問個問題。為什麼您會曉得絢乃小姐在這裏?」
「這……」
青年說不出話來。
「絢乃小姐和我到這裏來時,一路上並沒有任何人跟蹤。雖然您說您是循著味道而來,不過這棟屋子並沒有過膝襪!」
真不知道佩姬究竟知道來棲家的什麼,她這麼斷言後,「唔。」青年更加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
「這是……」
「是、是神……對!是神的指引!過膝襪神!」
這毫無疑問是狗急跳牆的胡謅。
這時候,再度傳來匆促的腳步聲。
「咦,佩姬?」
「發生什麼事?」
楚楚動人的兩個少女出聲,朝組合屋旁的空地跑了過來。
她們是黑發超鋼女……雪拉,以及雍容華貴的栗發超鋼女……拉薇妮亞。
來到佩姬身後的雪拉睜大了眼睛,指著手持過膝襪劍的青年。
「啊——!」
「OH!吾襪!」
青年看到了雪拉,立刻歡呼。
「怎麼了,雪拉小姐?」
「這、這個人!這個人不就是從我離開教會後就一直跟縱我的色狼嗎!」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也就是說,他是跟蹤從教會回家的雪拉才來到這裏的。
「我該怎麼辦才好……」
青年突然抱頭苦惱起來。
「有兩位過膝襪女神……肉感適中的美腿,與纖細嫋娜的美腿……理想的過膝襪持有者,竟然同時有兩位現身!」
有如將世界置於天平上衡量一樣,青年非常之苦惱。
眾人傻眼。
不過佩姬卻對青年說道:
「簡單。財產隻要分享就行了。」
她嫣然一笑。笑中充滿慈愛,包容所有煩惱,那正是聖女的微笑。
「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