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人小聲說:“他們也許會易容呢。”

這人沒理會那人的提醒,一雙略顯犀利的眼睛直盯著葉狄的眼。葉狄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過了會兒,他搖搖頭:“沒注意過。快過年咧,大家都忙著回家咧。俺們是做小本生意的,平常接觸的都是街坊鄰居。你說的這兩人應該不是縣上的吧?縣上倒是有一個沒了右手的,但人可老咧,一點都不英俊。至於臉上有毛的,俺沒印象。”

這人的眼神黯了黯,葉狄道:“客棧裏陌生人最多,您不妨去客棧裏問問。”

“啊,是啊,多謝了老哥。”

那人直起身體,卻沒有走的意思,而是看著葉狄身後的馬車。葉狄的眼裏露出緊張,一手擋住簾子:“你要幹啥?!你們不是問路嗎?幹啥盯著俺的車?俺車裏的東西是給俺娘跟俺媳婦孩子準備的,你們別想打俺的注意。俺不怕你們!”

那人抱歉地笑笑:“老哥您誤會了。隻是聽您的口音不像是郭樂縣人。”

葉狄眼睛一瞪:“你管俺是啥地方的人!俺不是縣上的人就不能到縣上來了?!笑話!你到縣上打聽打聽,誰不知俺朱子瞎的炊餅是最好吃的!”

那人又是一笑,抱拳:“打擾老哥了。老哥您趕路吧。”

那人策馬讓開地方,葉狄朝他怒哼了一聲,揮動馬鞭。在那些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葉狄的左手輕輕擺動了幾下,馬車快速駛離。那隊人馬並沒有離開,而是盯著葉狄離開的方向。等到葉狄的馬車跑遠了,為首之人擡手示意大家去郭樂縣。

跑出老遠,葉狄低聲問:“大哥,他們沒跟上來吧!”

“沒有。不過我覺得他們起疑了。”聶政從馬車後方的小簾子看到他們往郭樂縣的方向走了,心裏卻無法輕鬆。

“大哥,我給他們下了‘醉翁之酒’。如果他們敢找過來,我定讓他們在路上睡個七天七夜。”

“你剛才做得很好。不過你我得換張臉,換輛車了。”

“大哥,不換。這又不是當年咱們要躲避追殺!他們若敢來煩我們,我殺了他們!”藍無月氣極。林盛之死了都死了,他們還要逃命嗎!

聶政想想也是,道:“那就不換了。他們也不敢對咱們怎麽樣。老二,你一路上鼻子靈著點,別讓什麽藥啊毒啊的嚇到寶。”

“大哥放心吧。”

聽著哥哥的交談,小寶不安的心漸漸落回了肚子裏。是啊,閻羅王已經死了,他們現在不是在逃命,隻是哥哥們不喜歡和那些人打交道,隻是想避開那些人而已。他怎麽忘了?那段逃命的日子是他的夢魘。小寶從大哥哥的懷裏擡起頭,大而美麗的眼睛很亮很亮。

“寶貝,不怕。”

小寶搖頭:“我不怕。哥哥,厲害。我不怕。”

“嗬。”藍無月很高興小寶信任他們。

其實他是很懊惱的,要不是他的獨臂沒法易容,他們也不會被人發現了行蹤。藍無月懊惱,阿毛同樣懊惱。不過兩人都不會在小寶的麵前表現出來,小寶不喜歡他們自責。

藍無月正琢磨該怎麽避開那些煩人的家夥們,聶政想到了一件事,他馬上說:“我想到怎麽避開這些人了。”

“大哥?!”

聶政道:“我們出來的時候,師父曾把四位師兄的信物交給了我。師父讓我們路上有困難的時候可以找四位師兄幫忙,也趁機告訴四位師兄咱們現在很好,讓他們放心。四師兄不在中原,另外叁位師兄六年前在中原就有一定的勢力,這六年怕是更甚,咱們找師兄們幫咱們避開那些人。”

“哎呀!我怎麽沒想到!果然是大哥!”藍無月一拍大腿。

小寶不是很明白地看著鬼哥哥和美人哥哥。凡骨子在小寶和阿毛之前還收過八位徒弟,但真正說來其實隻有四位,另外四位是沾這四人的光。當年小寶被潘靈雀抓走並傷害了之後,凡骨子給這四位徒弟去信,讓他們幫忙找小寶。後來小寶找到了,但受了重傷昏昏沉沉的,等他傷好了,這四位師兄也都走了,所以並沒見著,對這四位師兄更是沒什麽印象,隻是聽師父凡骨子提到過。

若沒有小寶,聶政他們還會與那些人周旋周旋,但現在他們有小寶,小寶的肚子裏還有小小寶,他們可沒那麽多精神和時間去跟那些來路不明的人耗了。說做就做,聶政讓葉狄直接去下一個集鎮。

聶政的猜測果然正確。他們在網光縣找到了南安府在那裏的一個分堂。凡骨子的二徒弟江夏是南安府江家的大總管。聶政一掏出江夏的信物,分堂的堂主馬上熱情招待他們。得知了聶政的來意之後,堂主立馬表示會幫助他們躲開那些人的糾纏。這堂主不愧是南安府的堂主,哪怕知道了來人是“聶政”,他也僅是驚訝了一下,再無多餘的表情。

在南安府的幫助下,聶政他們換了一輛四馬馬車,帶著堂主又特意為他們準備的豐厚年貨離開了網光縣。南安府利用自己的渠道散發出聶政他們的消息,攪亂想要尋找他們的那些人的方向,幾人離開網光縣後就再也沒有遇到可疑的人。而且在南安府的幫助下,他們也不必住客棧,更加減少了暴露的機會。

就這樣,聶政和葉狄白天駕車,藍無月和阿毛晚上駕車。在離開了桃源近兩個月後,他們終於進入了獅子林。一進了獅子林,所有人的精神都瞬間放鬆了下來。這獅子林可是一個天然的幻朮之地,不熟悉的人進入這裏要麽被困死,要麽被嚇死。

小寶也終於放鬆了下來,他還是不大適應桃源外的世界,要不是外麵有他掛念的幹爹幹娘和那些叔嬸伯伯們,還有想找到娘,小寶是絕對不會離開桃源的。尤其這回又遇到了有人在找哥哥們,他對外界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不安了。進了獅子林,小寶在大哥哥的懷裏瞬間睡去。一路上他的精神也一直在緊繃著。

阿毛這回沒有吵他。葉狄、藍無月和聶政牽馬車,有說有笑的,全無一路上的焦慮——焦慮有不長眼的人嚇了小寶。回頭看一眼睡得香甜的小寶,聶政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