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大笑,也不等太子表態,自己往製著他的官兵刀尖上一撞,自盡了!
「楚暮!」
謝庭月立刻握緊楚暮的手,擔憂的看著他:「你還好嗎?啊?」
謝庭星也捏著拳頭,死死盯著楚暮。
路離和太子都過來了。
楚暮難受得說不出話,開始吐血。
「這樣不行!」太子當機立斷,都忘了命令別人,自己翻身上了馬,「我去宮裏尋父皇要藥,父皇記著他的身體,一直讓太醫做藥呢!路離,現場由你接管,全權負責,謝二,你先送楚暮回家,我稍後就到!」
之所以這樣下令,是因為這裏離楚家很近,謝庭月和楚暮對楚家又特別熟悉,做什麼都很方便。
就算如此,太子還不忘派一隊禁衛軍隨行,護衛謝庭月和楚暮的安全。
馬車上,謝庭月握著楚暮的手,眼角通紅,牙齒有些打顫,說不出話。
謝庭星不知道該心疼哥哥,還是心疼楚暮,暴躁的像個小獅子,最後指著楚暮的鼻子命令:「我不管,反正你不準死!我哥還在這兒呢,他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該聽他的話,他不讓你死,你不準死!」
「乖。」
楚暮艱難抬手,第一次滿懷憐愛的揉了揉謝庭星的頭:「好好照顧你哥哥。」
「這話用不著你說!」謝庭星氣得跳腳,「小爺才不要聽遺言,你聽著,你要敢死,我就到處闖禍,讓我哥也收拾不了,天天操心!」
楚暮看著謝庭月,笑了:「也好……你忙起來……就不會寂寞傷懷了。」
謝庭月不願意聽這樣的話,伸手摀住楚暮的嘴:「不要說話了,省些體力,稍後太醫會過來。」
楚暮親了下這隻手,拉開覆在自己臉上:「可我現在很有力氣……就想和你說說話。」
謝庭星眼淚都飆出來了,不敢再留,轉身出了馬車。
謝庭月微微低頭:「你想說什麼?以後再說好不好?咱們的日子還長……」
楚暮看著謝庭月的臉,眼神無比溫柔:「謝庭月,我是重活一輩子的人。」
這話非常突然,讓謝庭月始料不及。
不等他調整出合適的表情,楚暮又說:「我知道你也是。」
謝庭月驚訝的看著楚暮,百感交集,不知道說什麼。
楚暮微微闔眸,血色在襟袍漫開,聲音也低了下去:「我一直期待……你向我敞開心扉,也相信一定會有這一天。但現在……」''怕是等不到了''這樣的話還是沒捨得說,他繼續往下,「我一直想跟你說,又害怕你生氣,左右躊躇,總也找不到時機,你……不生氣吧?」
謝庭月連連搖頭:「不,我不生氣,一點也不氣……」
他隻是震驚,隻是焦急,一顆心鈍鈍的痛。
他也有過很多猶豫,很多糾結,但這些都不重要,真的,他現在明白了,真的什麼都不重要,隻要楚暮活著,隻要他們好好的,什麼都不重要。
楚暮:「上輩子……我們也過去,你救過我。」
謝庭月擔心的摸了摸楚暮額頭。
在他印象裏,他們並沒有見過,楚暮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印象?
楚暮咳出一口血,長長舒了口氣:「你以是為瞿齊,但其實是我,瞿齊是我的人。當時我受人暗算,為避追擊,戴了麵具,掛了瞿齊的牌子,傷的很厲害,嗓子也壞了,說不出話……」
謝庭月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那個人不良於行,還不說話。
楚暮:「我那時……身體不如現在,總是渾渾噩噩,醒醒睡睡,周圍信息不足,心中充滿憤怒,充滿怨恨,被人引導蠱惑,差點釀成大禍,好在死得及時… …」
「重新活過來時,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糟糕的日子,我為什麼還要再來一遍?有什麼意義?可我發現,那些短短的與你相處的時光,我忘不了……想起你的笑,你的話,我突然就不想死了。大婚之日,我握住你的手,強行讓你伴在我身邊,貪戀你的溫度你的觸感,不允許你離開……這一切,就是意義。」
「上天不願意讓我們錯過。」楚暮看著謝庭月,笑得堅韌又溫柔,一字一句,「上天讓我重活一次,不是為了讓我這麼死的。你信我,我不會死。」
楚暮暈過去了。
不再說話,也不再吐血,呼吸可見的越來越慢。
謝庭月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親吻,眼淚終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你也說了,上天不願意讓我們錯過,所以一定要盡最大努力撐住,實現你的諾言……我等著你醒來,和我白頭到老。」
……
馬車很快駛進楚府。
因為楚暮病情,再加禁衛軍的存在,氣氛非同一般,楚家人沒一個敢大小聲。
太子很快拎著太醫們過來,太醫們輪流給楚暮切脈,每個人臉色都不理想。
謝庭月話音急切:「怎麼樣?」
太醫令麵目沉肅:「此毒頗奇頗偏,少有規律,除了弱症幾乎沒有太厲害的症狀,隻能在一次次病發危重時窺得一二端倪,臣能不才,研究十數年才有所得,製出一枚藥丸,可——」
謝庭月:「藥呢?」
「謝公子稍安勿躁,」太醫令麵有愧色,「這藥丸研製時,臣等還不知這毒裏帶蠱,且最重要的藥引還沒有尋到,此時若給楚公子服下——下官不敢託大,保住病人性命的機會隻有五成。」
謝庭月:「那不服藥呢?」
太醫令:「必死無疑。」
謝庭月眼前一黑,這是選擇嗎?根本不存在第二種機會啊!
他盡量穩住情緒:「藥引是什麼,找到需要多久?這藥丸還可以再做嗎?」
太醫令愧色更甚,都不敢看他了。
太子幹脆替他說:「我跟著來的路上已經問清楚了,謝二,這藥丸現在隻有一枚,且無藥引,藥引非常難尋,太醫們找了幾年都沒找到。現在把藥丸給楚暮服下,隻有五成機會保住他的性命,並不能讓他醒來,可不服,楚暮就會死。藥丸非常難製,全是稀有藥草,可能積攢數年也製不出一丸——我想讓楚暮吃了這顆藥,你的意思呢?楚暮同你感情最深,我聽你的。」
謝庭月眉一橫:「當然要吃!」
根本沒別的選擇!
「不就是藥材嗎?你們把單子列出來,我去找!」謝庭月發了狠,陶公後人之名,他受之有愧,感覺自己根本就沒有那麼大本事,一直不太有底氣頂這個名頭,但是現在,他管不了了!
不就是藥?做生意的什麼搞不來,什麼消息打聽不到?
要多少人,要多少錢,他就拚一把!
「還有一事……」太醫令麵色複雜,「縱使找到藥引,這和藥丸的融合手法……也很特殊,臣等慚愧,沒有把握。」
也就是不會做了?
謝庭月咬著牙,隻恨自己沒本事,當初就沒拜個老大夫為師,好好學醫呢!
「讓開讓開都讓開,讓老頭子過來!」
突然,秦平護著個頭髮花白的老頭進了房間。
謝庭月還沒反應過來,老頭已經準確捏上了楚暮的脈。
秦平趕緊給太子和謝庭月行禮,低聲解釋:「這位就是主子一直在尋找的神醫,名三木。」
三木?
別人還沒反應過來,太醫令眼睛先亮了:「若是這位老先生,病人康復有望!」
謝庭月:「禮王不是說——」
太子:「神醫被他截了?」
秦平擔心打擾大夫診脈,繼續低聲:「跟著的人說,老先生在回程路上看中了一棵藥草,繞了點路——大概錯過了。」
謝庭月和太子對視一眼,眸底齊齊閃出狂喜。
錯過的好!
楚暮和該有這樣的好運氣,此次一定有驚無險!
說話間,老大夫已經整完脈了。
謝庭月和太子齊齊發聲:「如何?」
老頭捋了捋花白的鬍子:「看你們了,是想讓病人現在醒過來,三五年死,還是晚一點再醒,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謝庭月:「當然要長命百歲!」
太子:「自然是後者!」
老頭:「剛剛你們的話,老頭子都聽到了,宮裏這界大夫還行,雖然一個病要研究十多年才能有點結果,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太醫令和眾太醫羞愧的低下了頭。
「好在方向對,藥材選擇大致也不錯,這顆藥丸有用,」老頭捏著藥丸子聞了聞,又用指甲刮下一點藥泥放到嘴裏嚐了嚐,「就是差了幾味,剛好我這裏有。藥引得加個蟲子……」
說著話,老頭看著楚暮,頗有些痛心疾首:「怎麼不早告訴老夫中的是這種毒!早知道我早過來了!」
太子和謝庭月對視一眼,小心提醒老頭:「那現在……用藥嗎?」
老頭:「用什麼藥?這藥丸子還是半成品呢,不是浪費嗎?」
謝庭月:「可是不用他會——」
「小娃娃懂什麼,看老夫給他施回針!」老頭也不含糊,掏出針炙包,擼起袖子就是幹。
謝庭月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手裏的針。
金針下去兩枚,老頭突然看向謝庭月:「你出去。」
謝庭月沒明白:「啊?」
老頭皺眉:「怎麼也是陶公後人,怎麼這麼蠢?」
謝庭月還是沒明白。
老頭一本正經:「你這麼盯著老頭子下針,老頭子害羞。」
謝庭月:……
老頭不僅趕謝庭月,還趕其他人:「都出去,有一個算一個,哪涼快哪待著去,不要在房間裏站樁!」
眾人這才明白,站在這裏怕是會影響神醫下針。
趕緊一個個轉身,走出了房間。
到了院子裏,捨不得走,也不敢大聲說話……基本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站樁。
直到掌燈時分,房門吱呀一聲輕響,老頭走了出來。
「如何了?」
謝庭月和太子齊齊衝上去。
老頭老神在在,小神情特別驕傲:「老夫的本事還值得懷疑?死不了,放心吧。」
謝庭月心裏鬆了口氣:「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老頭捋著鬍子:「一年吧。」
謝庭月震驚:「這麼久?」
老頭呲牙:「嫌太快?老夫可以不管,讓他五年後再醒。」
太子趕緊圓場:「不不,我等萬萬沒有責怪老先生的意思,他是病人妻子,有些著急,還請老先生勿怪。病人日後還要老先生多多照顧,有何需求盡可講來,小輩不敢有違。」
「行吧,」老頭笑瞇瞇看著太子,「你這小輩不錯,會說話。」
眾人沉默。
對一朝太子這麼說話,老頭膽子可是真大!
太子一點都不在意,隻要楚暮能好,就是別人刁難,他也會接受,何況老大夫已有春秋,本就是長輩,調侃一兩句並不妨事。
老頭清清嗓子,開始提要求了:「病人現在情況很嚴重,雖保住了性命,想要康復,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以後每隔兩日老夫都要給他施針,佐以藥浴,老夫治命不喜見生人,遂得把病人帶走,在他好之前,你們任何人都不可以請見。」
謝庭月怔忡:「我……是病人妻子,也不行嗎?」
老頭繼續呲牙:「你是老夫熟人嗎?」
謝庭月眼神暗下。
這個自然不是。
大夫有忌諱,他當遵從,可是心裏……
「不過老夫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病人情況變化,可以告訴你們知道。」老頭指著太子,「瞧你是個有本事的,不差錢,暫時給老夫圈一座山吧,老夫就在山上給病人治病,你可令人在山下看管,定時將老夫要的東西送過來,但老夫的地盤,除了老夫藥童,任何人不得進出。老夫會讓藥童傳話,告訴你們病人好轉情況,你們有問題,也可托藥童問老夫。」
太子微笑:「如此甚好,我立刻命人去辦。」
老頭又道:「還有老夫要的藥材,盡數找來。」
他啪啪啪說了一堆藥名,太子讓人記下,半點不含糊,全部答應了下來。
事情就此說定。
謝庭月有些恍惚,就這麼簡單,有救了?不需要再做那些生死抉擇?
不不,有救就好,這樣最好,隻要楚暮能好,什麼都不重要。
但是——
「真的必須一年才能醒嗎?」
老頭想了想:「倒也不是。」
謝庭月眼睛一亮。
「有一種東西,對病人康復促進有用。」老頭看向謝庭月,「要夏日最早成熟的荷花初蕊,必須是第一天開,非常幹淨,還要承有露水,趁新鮮採下。此物需求量比較大,而且每一顆花蕊都不能有錯,否則不但功效全無,還會加重病情,你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