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早飯就在各種詭異中吃完了。說什麼也不肯讓徐奶奶動手,更不肯讓孩子和顧溪動手,展蘇南和喬邵北霸佔住廚房洗幹淨碗筷,收拾了灶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兩人收拾完,顧溪在兩人轉過身時開口:“蘇南、邵北,到我屋裏吧,我有話想跟你們說。”
該來的要來了,展蘇南和喬邵北在身上擦擦手上的水漬,沉默地點點頭。躲在奶奶屋裏在窗臺上偷看的顧朝陽和顧朝樂見叔叔的神色有點不安,爸爸的神色似乎又有點嚴肅,兩人在爸爸和叔叔上樓後不放心地出了屋子。兩個孩子一走,徐奶奶就跟徐大爺說:“老頭子,我怎麼覺得小河跟那兩個老闆不像普通的朋友呢?”
徐大爺往窗外看了看,說:“是不是普通的朋友,人家現在都找來了。我看這樣子,小河以後肯定會跟這兩個人回營海。”
“啊?”
徐奶奶有些心慌地走到徐大爺跟前:“你是說小河會帶著陽陽樂樂回營海?”
徐大爺沉悶地往煙袋裏加了點煙絲,說:“小河本來也就不是咱們這小地方的人,他在這裏這十幾年我瞅著估計就是躲這兩個人。現在人家找來了,又是大老闆,小河再不願意,那兩人能同意他一直留在這裏吃苦受累嗎?再說還有陽陽和樂樂。小河都承認陽陽樂樂跟他們有關係了,他們又那麼喜歡陽陽樂樂,小河帶著孩子跟他們回去是遲早的事。”
徐奶奶一廳心裏慌了:“這,這……”雖說小河喊她幹媽,可心裏她早就把小河當成是自己的親兒子了,就是親兒子都沒小河那麼孝順。一想到小河和孩子要離開他們,徐奶奶的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
徐爺爺抽了口悶煙,說:“鳳凰就該回到金窩裏去,一直呆在雞窩裏那是糟蹋。”徐奶奶眼圈紅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不出話來。徐爺爺則是抽著旱煙,也不出聲了。
跟著顧溪走進他的房間,喬邵北和展蘇南的心跳得格外厲害。屋內的擺設很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個雙門衣櫃、一個帶書架的桌子,一把椅子,桌旁放著一個暖水瓶,並不高的衣櫃上方掛著顧溪奶奶的遺像,除此之外就沒了。床上的被子疊得很整齊,床頭放著一件織了一半的毛衣。局促地站在屋裏,喬邵北和展蘇南的眼睛盯著那件明顯是給孩子織的毛衣,心髒再次承受悔恨的折磨。
“坐吧。”指指床,顧溪拿來三個杯子倒水。喬邵北和展蘇南在床邊緩緩坐下,忐忑難安。偷偷跟著上來的陽陽和樂樂蹲在爸爸的房門口偷聽,不去考慮被爸爸發現後會不會被打屁股,他們想知道爸爸會對叔叔說什麼,會不會讓叔叔帶他們走,或者……把叔叔趕走。叔叔的舉動明顯是做過對不起爸爸的事,他們也想知道叔叔和爸爸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把水杯遞給兩人,顧溪在凳子上坐下,看向正襟危坐的兩人。昨晚他想了一夜這話該怎麼說,可此時麵對小心翼翼、充滿歉疚的兩人,他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了。過了會兒,喝了口水潤潤喉嚨,顧溪開口了:“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幾天就得回去了吧?”
壓下心尖的鈍痛,楞了片刻的喬邵北回道:“我們不回去過年,你要不嫌我們礙事,我和蘇南想留下來過年,可以嗎?”
避開兩人的注視,顧溪道:“過年哪能不回家。你們不回去,家裏冷冷清清的,老人家會傷心的。”
展蘇南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幹啞地說:“小河,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我知道我犯的錯這輩子都無法彌補。但不管你有多討厭我,多不想見到我,我都不會離開你。小河,你不要原諒我,讓我贖一輩子的罪。”
在顧溪開口前,喬邵北快速接下展蘇南的話道:“小河,我說不出‘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對你的傷害根本就不是這三個字可以抹消的。你說事情都過去了,但對我和蘇南來說永遠都不會過去。今後,你在哪兒,我和蘇南就在哪兒。陽陽和樂樂……我和蘇南沒有資格說什麼,但他們以後就是我們的兒子。”
看向兩人,顧溪在心裏無聲地歎息,也鬆了一口氣,兩人似乎沒有問他陽陽和樂樂身世的意思。“蘇南、邵北,我昨天說的不是違心的話。已經十二年了,當年的事你們若不提我都快忘了。你們也不要覺得對不起我什麼,那時候我們都很年輕,做些衝動的事也很正常。以前我給你們惹了不少麻煩,也讓你們費了不少心,現在回頭想想,我以前真是太不懂事了。”
“小河。”展蘇南和喬邵北同時出聲,心如刀割。
顧溪語帶釋懷地說:“蘇南、邵北,真的,都過去了。家裏人總覺得我辛苦,其實生活不就是這樣嗎?如果那時候我沒有認識你們,我也是每天擺攤子、到處打工。現在不過是回到那時候而已。不過見到了你們,知道那是誤會,我也就心安了。等陽陽樂樂放了暑假,我就回營海把我的戶籍遷過來,再回高中補辦一下畢業證,我就能轉成正式的老師了。代代課,再帶帶家教,我的收入在縣上都不算低的了。更何況陽陽和樂樂現在長大了,他們又很懂事,我幾乎不用操心他們,日子其實越來越輕鬆了,你們真的不用惦記我這邊,也別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看著顧溪臉上的客氣疏離,喬邵北和展蘇南真正意識到,這人並不是已經遺忘了,而是那件事已經傷透了這人的心,這人根本不願意再和他們有任何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