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棋盤之上四角星位的桃花、菊花、荷花和梅花都相繼綻開,四周水霧裏有四季更迭,仿若仙地。
等四花落盡,居中的天元位置上青石所雕琢成的蓮苞也緩緩盛開,其模樣與浮玉山中的青蓮無異。
黑衣男子以神通在這棋局之上顯化四季,境界超凡,令人歎為觀止。
隨後黑衣男子一揮皂羅衣袖,那些四季景象俱都消散,隻剩水霧與檀香氤氳飄渺。
而棋盤上四處星位和天元位置的花蓮也都化作了黑白棋子。
黑衣男子看向李夜清,莞爾道。
“李郎,何為天地?這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天上穹漏,地居坤靈,日為扶光,月名望舒,都是天地,甚至就連纖凝、翠微、柔甲、照夜清,這些須彌芥子般的浮遊也都是組成這天地的一部分,見它們,即是見過天地。”
李夜清心中若有所思,眼中迷茫神色漸漸褪去,他微微頷首後站起身來,向黑衣男子躬身輯手,回道。
“天地間包容眾生,而眾生又何嚐不是天地,雖然有境界所觀之別,但它們其實從未分隔,真正心中有天地後,方可見真我,見過天地,才能跳出天地,多謝前輩開釋迷惑。”
黑衣男子頷首微笑,而他的身影和麵容也逐漸隱匿於水霧之中,若隱若現。
六角石亭外吹來了一陣混合檀香的靈風,這風沒有吹散四周氤氳的水霧,卻將李夜清越推越遠。
……………
鐺,鐺,鐺。
大相國寺內早課的鍾聲漸漸響起,圓木擂鍾的梵音愈來愈遠,直至綿延數裏。
李夜清緩緩睜開眼,神色卻仿若隔世,那六角石亭、黑衣男子、青衣青年原來俱都是南柯一夢。
鋪席旁,禍鬥仍舊在咂摸著嘴巴,睡的正香。
掀起被褥,李夜清站起身來後卻發覺全身因為煉化水精而引起的疲憊感全都消失不見,並且氣府中除卻天精、地精、水精、火精和雷精以外,竟然還多出了一道蘊含佛光的風精。
李夜清收起氣府內的神識,喃喃道。
“是那道推我出夢的靈風嗎?”
他轉身看向身後巨大的藥師佛金身彩塑像。
蓮花座上,大佛端坐結跏趺,右手持藥珠、左手結法印,在檀香繚繞間顯的十分龐大,以至於蓮座下仰頭觀佛的李夜清身影渺小如同塵埃。
李夜清輯手躬身,向藥師佛金身行了一禮。
“多謝前輩贈夢開釋。”
而在兩側三千水精燈的映照下,那佛像也好似嘴角含笑一般。
穿戴好後,李夜清疊起被褥鋪席,轉身推開了大佛殿的朱門。
此時正值天邊破曉,夜幕中逐漸浮現出一抹魚肚白,點點繁星在將曉的天幕上閃爍。
霜雪冬月的天氣在早間還是極冷的,但李夜清卻覺得周身都暖洋洋的,那道風精中的佛光在不知不覺間遊走四肢經絡,驅散寒意。
李夜清拖著還不曾完全睡醒的禍鬥走出大佛殿,一路上免不了被這黑狗一頓叫罵。
沿著青磚小路前行,快到中蘭院時,正巧遇到了在寺門前敬香的普玄法師。
普玄法師將三柱香立於寺門前一丈高的銅足香爐中,隨後又給寺門下懸掛的一溜兒靈應法佛牌渡了靈氣,這才轉身看向李夜清,雙手合十問道。
“李郎昨夜睡的可好?”
李夜清見狀也回了一禮,笑道。
“傍佛而眠,哪裏有不心安的道理?昨夜睡的極好。”
普玄法師嗬嗬笑問道。
“一夜無夢?”
但這李夜清卻是尷尬的笑著搖了搖頭。
普玄法師似乎是已經瞧出了些許端倪,但也不曾明說,而是頷首道。
“李郎佛緣深厚啊,日後也可多來大相國寺走動走動。”
李夜清和普玄法師在寺門下敘談了片刻,婉拒了普玄法師留客的意思,而後與其拜別。
在出大相國寺之前,李夜清順路去看了看那座用以鎮壓玉京水運的放生池。
而池中睡蓮漂浮,隱約可見鯉魚遊動所蕩起的漣漪。
李夜清問僧人買了一把魚食,撒入水中後引的錦鯉們聚散不定。
就在李夜清轉身離去時,一條足有半人大的錦鯉從水中浮出。
那錦鯉白色泛青,額上已經生出來一隻小小的獨角,在看了李夜清背影片刻後,又悄然沒入水中。
走出大相國寺後,天已經漸漸泛明,點點星辰也隨同夜幕一起隱去。
大相國寺外的早市也逐漸熱鬧了起來,李夜清左手扶著霜降劍柄和畫軸,右手攏進衣衫中,一路上沿街信步。
看著兩側做早食的鋪子燃起嫋嫋炊煙,坊道上行者漸多,李夜清不禁回想起昨夜夢中黑衣男子所說的天地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