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堂僧人愣了一愣,繼而笑了笑,雙手合十解釋道。
“李檀主有所不知,佛是本無相,但能化身諸相,可塑造金身也是為了以莊嚴寶相示人,使得世人信服我佛,這也是無量功德,而李檀主所言將金銀散給世人,這倒是有些雀落搭弓之意了。”
聞言,李夜清微微挑眉,回道。
“噢?晚輩愚昧,還望禪師開釋混沌。”
“不敢妄談開釋,隻當作飲茶談資便可。”
西堂僧人言語間倒也謙虛,用鐵剪將爐火內的木炭撥動了幾下後繼續道。
“當年這藥師佛是玉京諸位商賈豪紳以及朝廷撥款所修,可不曾刮取百姓脂膏,那一年朝廷反倒是降低了賦稅,而富商捐金身善款,百姓請香火燈油錢,都是在為自己積累福報,你看那三座寺門外的高低鋪市,修橋鋪路,寺廟開墾的良田,都是諸位的功德,一分香火錢,便能得一分功德,也算是取之於民,還之於民。”
這番言語不可謂不懇切,但寂靜的佛殿裏除卻嫋嫋檀香浮沉,爐火中劈啪作響的木炭燃燒聲,卻還響起了一聲嗤笑,極為刺耳。
西堂僧人眉頭微微皺起,可他麵前的青年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什麼不敬的神情,他低頭看去,發出嗤笑聲的竟然是底下的那條黑犬。
禍鬥舔了舔爪子,繼而口吐人言道。
“小和尚,你這是偷換概念,這佛像斥資千萬,耗費人力物力無數,可隻能在蓮花座上日日受香火供奉,但玉京城中依舊是牙行當道,窮苦人操勞一生也隻為果腹,既然你說這金佛能渡化世人,可怎麼隻字不提寒冬臘月裏,每夜深巷瓦舍裏都有凍斃的苦難人。”
聽到這黑犬說了人言,西堂和尚頌了聲佛號,搖頭回道。
“沒想到李檀主身側跟著的還是隻靈獸,可你既然開化了靈智,又豈會不知因果循環之理?世人請香火錢,捐贈善款,就猶如這大佛殿裏的三千水精燈一般,香火錢供養了燈火,一燈傳遞至千萬燈,就好似一心傳遞千萬心,而我佛在燈前渡人,便是償還世人的功德,而這大相國寺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也都是因世人的功德才能顯現,有功德者,邪魔不侵,福緣深後,來世轉生便可跳脫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上者可入天道,下者也可再入人間道,轉世過後還能身具神通,這就是因果報通。”
聽那和尚喋喋不休,李夜清卻隻在一旁喝茶,繁瑣這麼多句下來,也隻聽出了其中意思大概。
他看了看身旁的禍鬥,那黑狗正漫不經心的舔舐著溜圓的肚皮,見那和尚說完了,這才抬頭慢悠悠道。
“大和尚,你絮絮叨叨了這麼半天,不還是再說同一句話,世人給你們送了香火錢,你們修了寺中草木,禪床,鍾魚,梵鍾,取之於民,俱都用在己身,口口聲聲佛渡人,佛傳道,但你們也知道如今北涼和隴西兩道五通神未在神位,災害連天,已然發生了易子而食的人間慘事,大相國寺可曾募捐善款?大和尚,你讀過佛經,卻隻知書本重不過二兩,但你不曾親眼見過那人食人的場景,又豈會知曉這三字之重,如若事事都用因果輪回來搪塞,難道那些兩道深受苦難的千萬人,都是些前世不禮佛陀的窮凶極惡之徒嗎?”
西堂僧人被禍鬥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平日裏讀的萬千佛經,也不知該用什麼言語說出,沉默了許久,他才雙手合十道。
“李檀主,今番烹茶論道,我輸給了你這隻靈獸,敢問這隻靈獸是何來曆?”
李夜清摸了摸禍鬥的腦袋,笑道。
“它呀,是棲霞寺黃首座身邊的小獸,但卻養出了這麼副脾性,得罪了禪師,我替它想您賠個不是。”
聽到這話,西堂和尚臉上才露出了一幅釋然的表情,喃喃道。
“原來是黃廣孝黃高師身旁的瑞獸,不難怪如此精通佛法,是我孟浪了,他日必苦心鑽研佛理,期盼再論一場。”
禍鬥歎了口氣,搖搖頭道。
“和尚,你還是不理解大爺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你應該放下那手裏的佛經,走出寺門多為百姓做些善事,這才是真正的取之於民,還之於民,才能漲你自己的功德,光讀死理頂個鳥用?”
這時,大相國寺的吃茶鍾聲鐺鐺響起,而在大佛殿外也傳來爽朗的笑聲。
一位老僧手持念珠,越過佛殿的朱檻,僧袍中夾帶著縷縷風雪。
“說得好,覺明,今番論道你可曾真正醒悟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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