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儒生將茶具擺放起來,先用熱水燙淋兩遍,再用第一道茶湯洗上一遍,最後將這兩杯茶澆在蟾蜍模樣的茶寵身上。
剛做完這幾道工序,酉字房門就被緩緩拉開。
老儒生抬頭望去,站在門前的不是別人,正是肩頭停著三足鳥孟薑女的李夜清。
“哎呀,李掌櫃來了啊,快請落座。”
李夜清在門檻前褪下靴子,在老儒生對麵盤膝坐下道:“我還想定下雅座等莊老先生蒞臨,沒成想您來的這般早,上次我送您的皂莢生發膏可還有用?”
莊老先生本名莊子然,是大玄內閣的正三品春坊大學士,在內閣和廟堂中極為有名,隻因為他十次常有三次在早朝時遲到。
若換作別人,聖人早就給他定下了個藐視天子威嚴,懈怠政事的罪名,可偏偏麟功聖人愛才,因此又舍不得治他的罪。
而莊子然之所以總是遲到早朝,還是因為他極好看書,尤其是古典誌怪小說以及江湖書冊,常常通宵達旦的秉燭看書直至天明。
別看莊子然儀容打理的整整齊齊,其實他經年累月地熬夜看小說雜錄,早就黑眼圈和脫發嚴重至極,所以李夜清送了他一瓶皂莢生發膏,他現在頭上戴著的也是與儒冠縫製在一起的假發和須髯。
所以莊子然在內閣中也有兩個綽號,一是貓熊居士,二是賽美髯公。
“好用好用,如今老朽頭頂這塊荒原也生了七八根草了,不談這個了,這是去歲秋收的第一筐大紅袍葉子煮的好茶,玉京隻收得五十兩,三十兩送去了宮裏,餘下二十兩也是稀有的很,李掌櫃嚐嚐。”
莊子然雖然性情隨和,但在與李夜清交談時也是一點兒春坊大學士的架子都沒有,相反他甚至還有點兒賠笑臉的意思。
李夜清伸手撚起紫泥窯燒的茶盞,可放到嘴邊時卻又頓住了。
“莊老先生真是客氣,不知今天喚小子前來,又準備這樣的好茶是為何?無功可不敢受祿。”
“李掌櫃這是哪裏話,無事就不能請你喝茶了?”莊子然嗬嗬笑道,“不過今日卻時是有兩件好事要告訴你,還記得前年你寫下的那本神雕俠侶嗎?”
聞言,李夜清微微頷首。
“當然記得,不過這本小說並非我所寫,而是借我之手所寫出的,那位原筆老先生並非是這方世界的俗人,莊老先生不要太抬舉小子了。”
這已經不是李夜清第一次這麼說,前年送去老筆齋的神雕俠侶初稿,去歲時的雪山飛狐,他都說是別人借他之手所寫,不過莊子然隻當是李夜清謙遜。
而當他閱讀了李夜清送去的稿件,隻覺得越讀越癡迷,不知不覺就已經天明,去內閣處理事務時心中還惦念著楊過斷臂後發生了什麼。
“李掌櫃太謙虛了,我今天來是告訴你,那本神雕俠侶經過老筆齋一眾學士的修訂後,如今已經正式開始印製工作,很快第一批共計三千本神雕俠侶就會流入各大書院和書鋪,”莊子然從袖中取出了一張飛錢寶鈔,放到李夜清的麵前道,“這是神雕俠侶一書的稿酬,日後每一批兜售的此書,老筆齋還會另外送上分紅。”
李夜清看向眼前的飛錢寶鈔,上頭的燙印是皇城的寶光錢莊,共計是五萬兩銀元,雖然聽說過老筆齋富庶,但這一本書就動輒五萬兩真金白銀,還是不禁令李夜清側目。
莊子然因好看書籍,家中和內閣的書房裏都堆滿了書冊,但那些前朝古籍書冊,行文用詞大多晦澀,不夠生動。
莊大學士雖是一介儒生,卻也有著想讓天下人,不論出身職位都能看上有趣書籍的宏願,這才斥資在丹青坊開了一間老筆齋。
不成想,這些前朝古籍,例如《述異記》在老筆齋幾個儒生的修改編排下,讀起來竟是津津有味,一個又一個故事令人遐想。
當年老筆齋重修的《述異記》和《天工》兩冊書一經問世,玉京文壇大震,不僅各大書院爭相借閱,就連坊間那些說書人也開始改說精怪妖物和人之間的情愛義氣故事,梨園班子也排出了一個又一個大戲。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年少慕艾的讀書人渴望在夜半時遇上楚楚可憐的美貌狐女,或是買上幾隻河蚌養在家中,希望它能化作女子。
老筆齋風頭一時無二,更是日進鬥金,在丹青坊買下了許多地皮,擴建規模。
所以當莊子然收到李夜清神雕俠侶的文稿,不論遣詞造句還是劇情編排,都甚和其心意,這才有相見恨晚之意,立即讓老筆齋的大儒閱讀修改,準備印刷成冊。
李夜清看著那價值五萬兩的飛錢寶鈔,卻不曾收起來,喝了一口盞中茶湯道。
“莊老先生,您給的潤筆費太多了,小子實在惶恐。”
莊子然卻不在意,將飛錢寶鈔直接放在了李夜清手心裏按住說:“李掌櫃不要推辭,如果你不能靠這杆筆富裕,那真是打了我們儒門的臉,說實話,神雕俠侶一書發售後,我們老筆齋賺的更多,不久雪山飛狐那本書的修訂工作也要完成,到時還有潤筆費奉上。”
見莊子然態度堅決,李夜清也不再推辭,道了聲謝後就將飛錢寶鈔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