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提議讓平安留在沙州,用意並不複雜,就是給他提供安逸的生活,使他不足以跟銳兒競爭,這也是世家大族的慣用手段。
如今家裏幾個小子,武二不提,楊鋒留在長安入官場,楊銳入安西軍,隻有平安有爭議。他性情內向柔順,細膩乖巧,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月兒視若己出,煩了對他也很是疼愛,可瀟瀟從沒忘記他的身份,他是梁守謙的孫子。
當初梁守謙不甘心失去權勢,兵變失敗慘遭滅門,煩了本可以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卻偏偏留下了小平安,月兒還將其收為子嗣。
瀟瀟很不理解,孩子總會長大,將來平安知道自己身世,若是想不開或者被人挑撥,楊家便要上演一場手足相殘父子相殺的悲劇,也正因為此,她才想讓平安做個無憂無慮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可惜煩了卻固執的要以正常方式培養平安。
“郎君……你當初為什麼要留下平安?”,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為什麼不能留下?”,煩了下意識的反問。
瀟瀟幹脆把話挑明,“郎君,平安將來若是知道身世要報仇怎麼辦?”。
煩了平靜的道:“梁守謙害了我八個兄弟,他的一家死在野心和貪婪,是咎由自取。我不欠平安,對他還有養育之恩,將來他若找我尋仇,是恩將仇報,是他不對”。
瀟瀟依舊疑惑,“郎君,為什麼要冒這種風險?”。
煩了摸著她的頭發,輕聲道:“瀟瀟,當年初入疏勒,滿城都是屍體,我讓人收集焚燒,有一個女人緊緊抱著懷裏的嬰兒,後來殺梁守謙一家,平安他娘也是那樣抱著他……
我殺過很多人,其中不少無辜,大多數時候我沒得選,對平安我能選,他沒犯錯,我不能因為他可能會犯錯便殺他”。
聽上去倒不複雜,卻又有些荒謬,瀟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遲疑道:“那將來……”。
煩了笑道:“平安是個聰慧的好孩子,等他長大了,我告訴他事情原委,他會明白的”。
當初旭子也曾勸他把月兒丟掉,後來留下平安,旭子卻再沒勸過。
瀟瀟不是安西兵,理解不了安西兵堅持的道理,躊躇良久,終究輕歎道:“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或許郎君是對的”。
煩了咧嘴笑道:“世間的大多事沒法預料,能勉強做到問心無愧便是好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兩口子住在農莊,來打擾的人並不多,隻有李德裕和李宗閔時常會來,目的是商量邊事。
大唐收複隴右河西之地,安西軍不斷向西,地盤越來越大,積蓄也用得差不多了。張議潮在河套需要時間整頓兵馬,旭子在安東需要時間站穩腳跟,而黠戛斯和渤海國路途遙遠且都擁有一定實力,想短時間內攻滅並不現實,還有南詔和西域,四處都需要製定長遠的計劃。
煩了的意思是對黠戛斯不冊封,也不安撫,就不冷不熱的拖著,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等漠北遭遇天災或者內亂再趁機出兵重建安北都護府,若沒有大的意外,或許要以十年為期。
對渤海更不能急,可以先迫使倭國與新羅中斷與其貿易往來,給新羅與渤海製造矛盾,促使兩國反目。黑水靺鞨諸部雖依附渤海,但被欺淩的很慘,可以派使者冊封首領官職,助其擺脫渤海控製。如此四麵圍攻長久經營,待渤海疲敝安東穩固,再出兵攻略,要成功或許要十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