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再回到骨一的謝克,雖然仍做著自己的工作,但卻像是個外人。
他已經決定注冊完科室之後將會離開這裏,至於去哪裏他還沒有聯係好,但總之這次他肯定要去神經外科。
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同事們聽他說了之後都不意外,在表達不舍之餘難免還有些“哦,終於要走了”這樣的感覺。即使謝克為他們帶來了他們從未想過能夠獲得的榮耀與利益。
然而這天,卻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患者。
謝克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他。
這位患者的名字叫做鍾梁全,他是趙華的病人。一年多之前,他在市一醫院接受了趙華給他做的脊柱手術,當時謝克還沒有來這裏上班,那時候分管他的住院醫師是勞右軍。
但這次,是謝克接待了他。
事實上,謝克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接待新患者。但是趙華,也就是謝克的上級醫師,拜托他當一下擋箭牌。
這個患者已經在市一醫院做過兩次手術了。
第一次是在兩年前,當時他走路的時候常常有失平衡,並且有種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的感覺。雖然椎間盤突出發生在頸部屬於比較少見的病例,但是因為影像學檢查的結果支持他的脊髓受到突出的椎間盤的壓迫這一症狀,所以趙華考慮之後決定為他做椎間盤切除術。
手術之後,他的這種狀態的確是有了一點改善。但是不久之後他又來到醫院就診。而這次,卻是因為頭頸痛和手臂痛,診斷結果為神經根型的椎間盤突出。於是趙華再次為他做椎間盤切除術,從他的脊柱裏拿掉了第二塊椎間盤。
在這之後,鍾梁全又多次來到市一醫院求醫。
因為他一直有頸部疼痛的困擾,並且雙臂的疼痛也越來越嚴重。更糟糕的是,由於兩塊椎間盤被拿掉,他的脊椎活動受到限製,並且經常會因為椎體的不夠穩定而滑脫,而這些帶給他的是比之前沒有做手術時候更加痛苦的感受。
但是隨後的檢查,並沒有再找到什麼可以用手術來解決的地方。
除了被拿掉的那兩塊椎間盤以外,別的地方似乎沒有退行性的病變。但患者仍然表示很痛,非常痛。
所以,這就變成了一個沒法醫治的病人。
除非他願意去內科,接受藥物治療。但是大家都知道,脊柱病靠吃藥基本是沒用的。藥物療法隻有兩種,要麼吃鎮痛藥,但療效很短又不能根治;要麼使用少量激素,但激素同樣無法根治,而且最近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副作用大大的。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推拿、針灸。這些物理療法確實能一定程度上緩解疼痛,使收到壓迫的脊髓、神經根減負。但是花去的時間和金錢與療效比起來,遠遠不能讓患者感到稱心。
其實所有外科醫生從這個情況中都能夠意識到,這就是所謂的“脊柱手術失敗綜合症”。
這是患者在接受了脊柱手術之後,沒有好轉甚至更變本加厲的一種現象。
這也是為什麼趙華拖謝克來當擋箭牌的原因。
一個在自己的手術之後,治療失敗,而且很可能今後也無法治好的患者,的確很難麵對。
無論是他關於“為什麼沒治好”的問題,還是對於“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期望,趙華都無法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謝克讓患者把病史和病曆拿出來看看。
鍾梁全因為經常跑醫院,所以對於這些程序很熟悉,他把東西都帶齊了,交給謝克。
謝克一邊在想趙華給他說的事情經過,一邊看著手中的各種記錄和檢查單。
鍾梁全毫不避諱的打量讓他很無語。
謝克對他微笑了一下,繼續低下頭看病曆,嘴裏問他:“怎麼,你覺得我太年輕?看不好你?”
鍾梁全忙說:“不是不是。我是看你覺得眼熟。你姓謝?以前是不是住解放大學那一塊兒?”
謝克抬起頭來,這才認真地看了對方。他微微頷首:“是的,鍾大叔也住那裏嗎?這麼說我們以前可能還是老鄰居呢。”
鍾梁全脖子不太舒服,想動又不敢動:“還真是啊,你是不是叫謝克?你爸爸是不是叫謝振華?”
聽他這麼說,謝克才認真起來,問道:“是,您認識我爸爸?”
鍾梁全欣慰地說:“哎呀,你都長那麼大了。”他伸出手比了比桌子的高度,“我和你爸是同事啊,以前你還跟著你爸一起到我家來玩過的呢。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跟這桌子差不多高。你小時候那個皮的呦,上躥下跳、無高不爬、無洞不鑽。哈哈哈,沒想到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而且還當醫生了。長得樣子也好,那麼帥,像電影明星一樣。不過倒是跟以前還挺像,沒怎麼變,你以前小時候就長得好,還有人要叫你去做童星,記得不?就是成熟了,我剛才還不太敢認。好、好,你出息了,你爸媽也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