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又是小哲平一郎(1 / 2)

從半山腰下來,我們直接去找守墓的守墓人王伯。

王伯六十多歲,有點謝頂,見我們的時候正坐在自己的小屋子裏下象棋,左右手,黑子已見弱視,紅子咄咄逼人。

見我們進來,王伯有點不太高興,皺了皺眉頭,“唉,姑娘,都這麼晚了,你咋還不走?周先生不是早就走了麼?”

我訕訕的笑了笑,回頭看了眼殷泣,徑自拉了一把椅子,假裝自來熟的湊到王伯麵前,低頭看了眼棋盤,假裝漫不經心的說,“王伯,你和我們周主編認識很多年了?”

屋子不大,裏麵有一股子發黴的味兒,可能是從角落裏的床上傳來的,也有可能是從牆邊的櫃子裏。

王伯抬頭看了我一眼,從一旁的小幾上拿起旱煙“吧嗒!”抽了一口,然後朝著凳子腿兒上磕了磕煙鬥,對我身後站著的殷泣說,“坐吧,在哪兒戳著幹什麼?”

我偷偷瞄了殷泣一眼,見他果真乖乖拉了把小凳子坐在王伯麵前。

王伯看了他一眼,癟了癟嘴,也不知嘟囔了什麼,我沒聽清,過了一會兒,便聽他說,“嗯,我認識周先生是有些念頭了,當年他父親死的時候,他每隔一個月都來看看,挺好的人。後來可能出國去了,再後來,也就每年回來一回,平常都是托我給他父親掃墓。”王伯一邊說,一邊吸了口煙,煙圈徐徐上升,模糊了他的臉。

“哦!”我應了一聲,也不是真的想要打聽周涵,便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對了,王伯,您看您知不知道周老先生旁邊有一個叫閔佟春的人的墓?”

王伯拿煙鬥的手微微一僵,眉頭微皺,“你們問他幹什麼?”

我一見他的模樣,心中知道有門兒,便連忙說道,“不瞞您說,我們來找閔佟春的後人,這事兒還是周先生讓我辦的,您看,我們來的時候的同事受了點傷,周主編帶她回去了,這不,這下雨的天兒,非要我來問問您,看看能不能找到閔佟春的立碑人。”我小心翼翼的說,眼睛偷偷瞄著王伯的臉。

王伯似乎不太想提及這個人,不過在我表明是周先生的意思時,他的表情又不自覺的放鬆了很多,看來,這個王伯是沒少收周涵的錢。

“這人啊。”王伯磕了磕煙鬥,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便打開了話匣子。

原來啊,這個閔佟春是清朝末年最後一個進士,聽說是才高八鬥的人物,連慈禧太後都親自接見過他呢!小皇帝溥儀當時對他是極為的欣賞,聽說還要封他做什麼翰林院的大官兒。後來八國聯軍進城,辛亥革命爆發,清政府倒台了,這位閔佟春進士也就消失了。

直到民國二十九年,聽說有人在上海西郊看見過這位閔佟春進士。那時候閔佟春已經有五十多歲了,身上還穿著清朝末年的官服,梳著毛毛躁躁的大辮子,走在街上的時候拉著個人便問現在是什麼年。

有人告訴他了,他便瘋了似的一邊哭一邊笑,嘴裏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說了什麼,後來有人把他送進巡捕房,在巡捕房裏關了幾天,也沒犯什麼大罪,不久就給放出來了,不過聽當時看守的巡捕房典獄長說,閔佟春住過的那間牢房的牆壁上被用石子給劃了很多字,亂七八糟的,誰也不認識。

再後來,就沒人見過閔佟春了。

到了民國三十年的時候,有一天夜裏,王伯正打算熄燈睡了,墓區外突然來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來了個日本人,中國話說得可溜了,說是他的一個朋友病故了,想要盡快安葬。

王伯的意思是等明天早晨的,這大晚上的,上哪兒找人挖坑埋人啊!

那日本人一開始有些猶豫,後來幹脆給了王伯一筆錢,讓王伯幫忙找人在山腰處最好的一個墓區裏,雇幾個人挖了個坑,連夜把人給埋了。

第二天早晨,王伯巡查墓區的時候,一看墓碑上的字,嚇了一跳,竟然是閔佟春的墓。

說到這兒,王伯又抽了一口煙,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墓區的方向。

我愣了愣,好半天沒回過味兒來,還是一旁的殷泣突然出聲,“你是怎麼認出那個人是日本人的?”

王伯“嗬嗬!”一笑,“嘿,你被看他當時穿著的是中國的長袍,說話也跟中國人一樣,可我就是看出他是日本人了。”

殷泣“哦!”了一聲,王伯得意的說,“日本人啊,自以為中國話說得好,就能裝中國人了,可中國話說的再好,行為舉止上也有不像中國人的地方,比如動不動就喜歡用敬語,不親假親,不近假近。”說到這兒,王伯收回視線,突然小聲說,“這年頭,日本人看多了,人模狗樣的,裝成中國人來中國禍害咱們國人。”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一下子沉了下來,悶悶的抽了一口煙,便再也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