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嘴裏叼著肉鉗,還不知道往哪裏張望,草已經跑過去了,果然是說曹操曹操到:“喂阿哨。有人在我們寢室下了封殺令,不準跟你說話的,所以我就好心傳一句話:花病了。現在一個人躺在寢室裏,好可憐!”
跟阿哨同行的哥們立即謔謔嗬嗬怪笑起來,拍拍哨的肩,喊山般嘹亮道:“先走了。”阿哨作勢急拽:“等我一下!”就要追上去,但到底放心不下,又停下來,冷冷問:“什麼病?”
冰過來,正好聽到這三個字,忍不住惡橫他一眼:“哨!你爸媽又不是近親結婚,你看起來智商也沒到阿甘的地步嘛,怎麼問這個?我告訴你是感冒、傷寒、癲癇、非典,你信不信?”
阿草比較好心,解釋兼安慰道:“她強人一個,壯得跟盜匪似的,能得什麼病?還不是木邊目,心上田的病!”哨被搶白著稍微熄了一下火,悶頭悶腦地一跺腳,頭也不回地走了。
草探頭送走他的背影,自我陶醉道:“好像還有戲耶。你發現沒,他還是蠻關心花的嘛。好了,我可是仁至義盡地鋪好路了,就等男女主角自己走一遭完事。哎呀,我真是太偉大太仁慈了!不行,我這就要邀功請賞去。”
冰跟她分道揚鑣,去如晦處,臨走不忘吩咐她一句:“花的脾氣你也知道,邀功的時候小心一點,別馬屁拍到馬腿上。”
如晦不但幫冰借書,還向別的女研究生借了閱覽證,這樣一來,在圖書館工作人員疏忽的時候,冰可以混進研究生和教師閱覽室看書。這樣的誘惑足可以吸引冰往研究生樓走一遭了。用這樣曲折和書卷氣的方法泡MM,還真值得在古今中外的風月史上記一筆。
冰和如晦一起吃了飯,便往圖書館去,在館門口正碰到草,抱了一個紙箱子蹣跚而行,一見冰就扔了東西撲過來,握緊她雙手,像極了老電影裏常見的“同誌,終於找到組織了”那種鏡頭。不過草說的是:“老公,你真的很英明,我們果然是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
冰橫遭誣蔑,氣得罵:“要死啊,你才偷雞呢。”
草很看不起冰的理解能力:“比喻嘛,比喻你都不懂?我還真不該先知會她,本來他來電話問候她,她不定多高興多得意呢,可是我一說吧,她就怕他誤以為是她想念他了,要我們傳話的,她不肯服這個軟啊,所以他來電話的時候,她居然捏造個男生的名字,說他正要陪她去校醫院,結果他當然發急囉,她就……”
趁草停下來喘一口氣的時候,冰打住她:“好了、好了,反正我也她他它地被你‘他’暈了,總之,矛盾和誤會加深了不是?慘啊……”沮喪又失望,而且一籌莫展,一時無言以對。
“你們這樣好心會幫倒忙的,”如晦突然插嘴道,“花和哨都是成年人了,你們隻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自己自己會解決問題的。”
“他們自己要能解決就好了。”冰不同意,“問題是他們兩個都不成熟,都不懂事,坳上了。”
“對啊,成長也需要時間,成熟也需要時間。你們再好心,總不能代替他們活吧。”
冰歪著脖子瞅如晦:“你昨天晚上吃豬頭肉補腦了?說的人話還滿像樣的。也是啊,花不像草,她主意大,她的事隻能靜觀其變。也就是個時間問題。——草兒,算了,還是探春說的對,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唉,各人的命各人受,以後我們也少操心啦。”
冰說話的時候,盡量的嬉皮笑臉,免得泄漏出心底的蕭條和淒涼。如晦的話輕描淡寫地就傷了她的心:成長需要時間、成熟也需要時間。所以有句話說,少年犯的錯,上帝也能原諒。可上帝為什麼單單不原諒我?單單不給我多一點時間長大和成熟?
“可我還白白被她罵一通!”草委屈訴苦。
冰安慰她:“沒關係啦,你就當自己是呂洞賓好了。”
草想想這句話不錯,幫她痛快地罵了花,還不帶髒字,馬上就眉眼堆笑了。
冰用腳尖踢地上的紙箱,問:“你幹嘛?又去研究生樓找你的大肚子漢鍾離啊。”
“去死吧你!”誰一說牛博半句壞話,草就詛咒誰,她抱起紙箱,“我去賣東西。”
從四五月開始,校園的空氣就開始彌漫離愁別緒,而且越來越濃。最開始,是圖書館等幾個自然形成的跳蚤市場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大甩賣,這意味著畢業生們開始打點自己的四年生活,清檢藏品的過程等於重新活過一次,塵封的記憶連同物品被一同激活。大到電腦、自行車、樂器、床上電腦桌,小到課本、圖書、台燈、軟件、磁帶、光盤、毛毛熊等小工藝品……每一件被賣品都連著某些人、某個地點、某個時間、某個故事,都附著一點回憶,一絲情愫,一份牽掛。重要的不是賣多少錢,是要在校園裏延續這些回憶和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