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正靠在牢房的牆壁上閉目養神的林星綴隱隱感覺到了一些東西。
一些不詳的感覺。
細細碎碎的、充滿雜音卻又神似絮語的聲音,從縹緲虛無的遠處響起。它們互相觸碰著,互相糾纏著,一時摩擦著細膩的沙粒,一時穿雲破霧、從高空不斷向下墜落——
殺戮殺戮。
掠奪掠奪。
大腦的神經仿佛接上了某個特殊的結點。林星綴在一片虛空裏抬頭仰望,發現一隻血紅色的、巨大的獨眼正緊緊盯著自己。
那隻獨眼是在覬覦什麼?
答案隻有一個,它在覬覦著這顆星球。它要在地球上擴張自己的種群,掠奪一切生命體的養分。
待它成功的那一瞬間,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會被迫滅絕。
林星綴忽然睜開眼。
剛才發生了什麼?他的精神力似乎在某一瞬間與蟲族的記憶產生了鏈接。
明明隻是數據虛構而成的生物,居然也有這麼清晰的感官體驗和種群記憶麼?不,不對,明明隻有兩種都具有精神力的生物才會產生精神力的相互觸碰
林星綴來不及細想,隻把剛才察覺到的一切當作是一場詭異的夢境。
但他腦中還是浮現出了一個無比確定的想法:蟲族即將來襲,從沙漠中傾巢而出,從太空中突然降臨。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辦,刺耳的警報聲就響了起來。走廊上開始閃爍刺眼的紅色燈光。
“緊急通報,緊急通報,東南方荒漠平原偵測到蟲族活動跡象。地下城所有入口已封禁,軍事防禦網開啟。a區、c區所有人口將進行緊急疏散,請大家配合軍方人員,盡快撤離。”
“咱們的看守所就在c區啊。蟲族要來了?”有人大聲咧咧
“要疏散兩個規劃區的人。那我們能去哪裏?難到軍方會允許我們進內城避難嗎?”
“你想得美。內城總共才多大,近幾年通過基地選拔的人也越來越少,說明內城的位置也不多了”
恐慌和猜疑在人群中傳染著。盡管,昨天廣播播報航空艦試飛成功時,他們也是這樣互相傳播喜悅之情的。
不安的人們開始四處踱步、喊叫、用手敲擊牢門
和牆壁。他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在這種基地危急、人手緊缺的時刻,他們這群犯罪者是最容易被拋棄的人。說句實話,如果將這些人放歸自由,軍方說不定還要分出注意力來管製他們——
或許不會再有人來給他們打開牢門了。
但在這種時刻,林星綴隔壁的那間牢房卻出乎尋常地安靜。
“老先生。”林星綴敲了敲牆壁,說道,“蟲族要來了。”
一陣急促的呼吸聲之後,老人用苦澀而煩悶的語調說:“我都聽見了。”
“怎麼說?即使躲在這種地方也逃不過您的噩夢。”林星綴說道,“我很好奇,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呢?”
“我會祈禱。”老人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希望我死後,能夠永眠在安寧之中。”
林星綴認真地聽著,說道:“其實我可以救您出去。”
“不必了,年輕人——我已經夠老了。我一百多歲了,身體早已支撐不了多久。除了痛苦之外,生命對於我而言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但你不同。”
老人咳嗽了幾聲,聲音裏透著強烈的赤誠:“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活下去,孩子。”
“那麼,我隻能跟您說句再見了。”
林星綴動手拆開之前宋紀給的通訊器。他將其中的零件稍作修改,然後扯出一根線,插入牢房外牆的電子鎖裏。一陣火花閃過,係統被迫重啟,所有的燈光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至少這一刻,再也沒有任何一間牢房黑的像關閉的火柴盒一樣了。
“接下來,我要去拯救地球了。”林星綴說道,盡管他不確定有沒有人能聽清他的話,“我不會死的。”
牢門的鎖被全部打開。囚犯們驚喜地低聲呼喊著。
林星綴大搖大擺地走出牢房,在或驚異或敬畏的眼神裏,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