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老寡婦張桂枝(1 / 2)

迷迷糊糊中,張融融似乎聽見有人在說話!

歎氣聲起,隻聽低聲竊語道:“桂枝命苦,這回恐怕是撐不住了,興柱啊,好好為你老姑準備後事吧。雖灌了藥,有進氣沒出氣的,我也不是什麼聖手,恕我無能為力了!”

那人拍在花白頭發的男子肩上,搖了搖頭,不忍心看,腳步聲出去了。

有溫熱的水滴滴到了張融融的臉上,她眼瞼跳了跳,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入眼的便是一張桔皮的中年男子的苦臉,正含著淚看著她呢,她倒吸一口冷氣,吃了一驚,一個激淩就醒了,睜大了眼睛,道:“你,你誰?!”

張興柱一聽就哭的更難受了,道:“是我啊,我是你娘家侄兒啊,老姑,我是你一手帶大的興柱啊……嗚嗚嗚……”

興柱?!

張融融的頭如針刺一般的疼,很多的回憶如潮水般往她腦海裏擠來,她隻覺頭暈目眩,直直的喘氣!

“姑,老姑!”張興柱眼淚直掉,大手緊緊的握住她的,輕聲細語,生怕她在彌留之際還不能任性一回,老姑這一生苦極了,便是想喝個雞湯,都沒有真正的如願過,他道:“姑,你想吃啥,跟我說,我給你弄來……”

回答他的卻是沉默。

張興柱的眼淚一個勁的掉,隻以為老姑留不住了,禁不住的嗚嗚的哭。

外麵大夫看不下去,帶了一個滿是淚痕的少年進來,道:“叫他們都進來吧,回光返照了,好歹叫她有個交代,能放心的走……”

“交代什麼呀?!”張興柱咬牙道:“這都不認人了……”

大夫歎了一聲,人在將死的時候,有可能是不認人的,便道:“老三在這裏,你老姑最不放心的,隻怕是這還未娶妻的小兒子了……”

王安平木木的,又瘦又長的手無處安放,扭在一起,絞成了沒有血色的麻花,眼神也是木呆呆的,看著躺在榻上的人,又熟悉又陌生,他心裏又恐慌又害怕,訥訥的叫了一聲,“娘!”

張興柱看了他一眼,更是淚如雨下,老三怕是連要發生什麼都不明白,對家裏的連番變故,哪裏能承受得來?!

看到安平這木愣愣的呆樣,仿佛如當初的自己。

當年老姑不得不半賣半嫁時,自己也是如此的無措,無用。若是當年,他有能力些,何至於叫老姑嫁進這王家來,受了一輩子的苦啊!

張興柱道:“老姑,你放心,老三的親事,包在我身上!侄兒雖沒用,但為老三娶門親還是能辦得到的!”

老姑三個兒子,隻老小還沒成家,這也是老姑最放不下的。老姑雖沒交代,可張興柱全都清楚!

見榻上的人依舊皺眉不答,張興柱更難受了,向外斥罵道:“老大老二呢?!死了嗎?!”

這一聲喝罵,驚動了外麵的人,老二先進來了,小聲的叫了一聲,“表哥!”

他身後跟著老大,麵色訕訕的,低著頭進來一言不發。

“你娘都快死了,你還在外麵發愣?!還不給我跪下!”張興柱聲音沉沉的,雖並不嚴厲,卻透著責怪和憤怒。

老大王安福也知道自己理虧,二話沒說,撲嗵一聲跪下來了。

張興柱看到他就氣的直捶胸,可是哪怕再不想看到他,他也是老姑的長子,要作喪事,他這個娘家侄兒是不夠格的,一定要兒子都在才能辦的體體麵麵。

張興柱已經懶得興師問罪了,隻是不住的落淚,道:“……老姑受了一輩子的苦,半輩子在娘家,半輩子在你們王家!活著的時候,從不輕鬆,至少去了的時候,要辦的體體麵麵!”

王安福低著頭,吭哧道:“……表哥也說了一半的苦在娘家,表哥也該出一半的喪葬!送娘體體麵麵的走!”

張興柱心裏極冷,哆嗦著手指指著他,冷笑道:“你!你這就是個心肝被狗吃了的混帳!那是你娘!她還沒走,你就算計一點喪葬費!喪了良心的狗東西!與你那爛了心的奶奶一個德性!我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東西!”

王安福不敢與他回罵,但心裏未必肯服。

老三王安平已經呆住了,眼淚嘩嘩的直淌,老二卻沉默著,雖未流淚,也是麵有哀色。隻有老大,不說麵色如常,但卻不見多少哀色,連愧色也沒有!

“我來晚了,不然我姑活著,我便是拚一把老骨頭,也得把老姑接走!晚了一步啊……”張興柱紅著眼睛,哭道:“王家害了老姑一輩子啊……”

這哭聲嗡嗡嗡的,張融融直頭疼,但回憶已經在腦子裏消化的差不多了。

原身張桂枝,今年四十五歲。原是張家的老來女,既是老來女,就是爹娘生她的時候不年輕了,結果長到十歲上,爹娘就相繼去了,隻剩下她與哥哥張桂林相依為命。這張桂林卻也是命不好的,娶了妻,生了子,打柴的時候栽到河裏淹死了,隻剩下三歲的兒子張興柱在家。桂枝嫂子本還年輕,丈夫一死,哪裏甘心當小寡婦,被娘家一鼓動,卷了包袱就回娘家了,不到三天就火速的遠嫁了。可憐張家隻剩下十歲的張桂枝,帶著三歲的張興柱,還有空了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