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也一直盼著他來…
“貓兒,你有沒有聽爺講話?”思緒被一句問話打斷,白玉堂正拄著下巴頦撇嘴不滿的望著他,展昭趕緊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胡亂點點頭。
“唉,爺知道你還為了爺的這頓棍棒記恨他。”如此心不在焉的生澀表情這白老鼠是心明眼亮一語道破,“說來也怪,這次爺明眼吃虧卻居然還感激他!他這人有點兒呆,可是倒也善解人意,竟能猜中爺的心思。回朝後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辭,遠比爺在金殿上替你口水橫飛舌戰群儒來的保險的多!”
展昭輕歎一聲,極不自然的苦笑,見白玉堂滿臉掛汗,便隨手尋了一塊帕子無言的替他拭去,眼前卻一閃而過他日前血染衣襟的模樣。
都是我惹出的禍事,結果竟要連累你如此辛苦受罪!也許玉堂你根本就看錯了我,拉你入仕為官,把自己家國天下的夢想強加在你頭上,我展昭才是個為了一己之私強人所難的小人!但事到如今我終於頓悟,其實還是希望你做回你的白玉堂,你隻須是那個永遠活得瀟灑自由,隨心所欲的錦毛鼠白玉堂就夠了!為了一個展昭而連累勉強你變得違心,失掉敖傑,這根本不值得…
一路上白玉堂笑的燦爛,仿佛傷痛都是落在別人身上一樣,不知是逞強還是那男人真的習得他父皇的精髓,醫術驚人。但他對玉堂的這份執著情誼是絕不摻假的,不管不顧的拚上榮辱,生死相惜,隻與不求,以至於連旁人都已是眼明心亮的事,到頭來也隻有展昭你自己還辨不清,看不到,放不下。
隻要他待玉堂好,相信總有一日這老鼠能感覺得到。而隻要沒有展昭,相信他也終會願意接納那個人吧?
宿地之上已林立起雄偉的契丹軍帳,馬車停了許久,展昭卻依然沒有醒來。原本白玉堂隻當他是勞累過度睡得深沉,便不吵他。可直到隨行護衛三來請人,才發現不妥,細看時這貓兒居然眼角潤濕。
“貓兒,貓兒,你怎麼了?!”白玉堂當即心生不祥,急急的連搖帶晃,終於等得展昭再度睜眼,一顆心才重重砸回原位!可他為何會夢中帶淚?
見白玉堂臉色頗為不好的盯著自己,睡到朦朧的展昭才意識到自己眼角沉重,慌忙順手抹了一把,敷衍的笑笑便欲逃出車去,卻被那老鼠一把揪住!
“到底出了何事?”他哪肯放過,立即警惕萬分。展昭搖搖頭,見他還是擔心不已,便拉過白玉堂的手,於掌心輕書一個‘乏’字。
唉,你就算是再神通廣大的貓也無外乎血肉之軀,別把自己當成神仙不管不顧的使喚啊!白玉堂見狀心疼的擰眉,似乎十分了解展昭的心力交瘁:“…累了就進帳再安穩的睡吧,外麵有那小子幾百禁軍守著,不差你一個。”
展昭點頭,扶這白老鼠進了氈帳安置好。臨出門時白玉堂似是還不放心,特意囑咐一句:“今夜那小子說還會來,既有他在,換藥之事你也大可放心,隻管好好休息。”
明明知道是再善不過的一番好意,入耳卻如同雨夜的一記悶雷,轟的展昭痛徹心扉!是呀,有他在側何嚐不是比展某照顧的更周到細致…
思緒飛花更是挽攬不住心痛,淚水再也無法隱忍,光天化日之下肆無忌憚的滑過清秀臉頰,燙的皮膚生疼!但他自是不敢回頭讓那人知道,揭簾而起的瞬間僅僅微微側臉輕點下頭。
逆著光,連身形都朦朧,更何況是一逝而過的眼淚。
然而白玉堂隻覺得他揭簾的瞬間,帳外落日紅的似火,一股莫名奇妙的悲哀惶然劃過,再回過神兒來,那個高挑挺拔的背影就被赤色夕陽生吞活剝了去。
是夜,營盤裏燈火通明,別說是刺客,就是隻兔子都照的一清二楚。契丹的禁軍被那北院大王調教的戒律森嚴,又肩負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使命,入夜已深還是巡視的一絲不苟,一更一哨,絲毫不曾怠慢,讓不知內情的沈國卿與歐陽寒頗感安心。
但幾乎沒人察覺的是,大張旗鼓護衛宋使的同時,白玉堂下榻的氈帳被故意安排在使團最外圍,緊鄰契丹軍帳,周邊禁軍進進出出,才是真正一刻不離的戒護。
當然,這隻是防止外人貿然闖進去而已。夜深換班,一個遼兵好奇的朝那頂不太起眼的帳篷瞄了一眼,燈火還亮著,看不出為何將軍會這般在意裏麵住的人,連遞送酒水都要手持調兵令牌才能接近。
“耶律小子,你當了皇帝怎麼還是這般小氣?”
帳篷裏,白玉堂依舊趴在絲綢墊子上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擺弄一隻空酒杯,眼睛眯眯頗為不滿的嘟囔,邊說邊挑釁似的掃了一眼耶律元洪手中的壺:“你難道沒見識過爺的酒量?這麼一小壺就想打發了爺嗎?”
“哪是我小氣,是我怕了玉堂你呀!與你對飲我哪次不是被灌得稀裏糊塗?如今連藥都沒替換,我怎敢就睡了去?你呀,小酌幾杯也當適可而止,還病著呢!”這番對話若是說給世人恐怕都未必會有人信上一言半句,然而如今這能撼動半壁天下的大遼皇帝真的就是滿臉笑顏,和煦親善的讓人如沐春風。
“這算什麼,酒過三巡爺才好著呢!”白玉堂‘哼’的白他一眼,嘴撅得老高能栓頭驢。然而片刻之後他突然扭過頭來盯著耶律元洪鄭重其事的說道,“耶律小子,爺跟你說啊,我們大宋古有‘刑不上大夫’的說法,包大人也一向主張慎刑,即便是審案,也不會動不動就用刑!雖然這次爺知道你的苦衷,也感念你的好意,但今後你可是一國之君,大權在握瞬息生殺,遇事可萬萬不能輕言刑罰,草菅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