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盡快的趕到安豐,耶律彥和采納大同府經邑都尉的諫言,舍大路取小道,輕裝而行,才不過七日便已入關到達朔州。大同府派人來暗中接駕,使得原本不多的一個夥人變得引人注目起來。好在再有一日的路程便到軍前,耶律彥和見隨扈個個人困馬乏,就決定進城休整一夜。
怪事就是在這日夜裏發生的。
先是隨扈裏有一個人頻繁的掉隊,磨蹭了很久才鬼鬼祟祟的進了驛館,見人問起就辯解自己水土不服吃壞了肚子。接著後半夜換班的人發現驛館廚房裏好像被人盜了,晚飯前留作夜宵的燒餅不翼而飛。
這當然引起其他侍衛們的強烈警覺。就在那名晚歸的侍衛又頂著晨霧悄悄摸回驛館的時候,驛館的大門在他身後砰然關閉,院中頃刻間燈火通明,遼王與那侍衛的一幹同僚早就嚴陣以待,等候多時了!
“那個人好像從上京就一直跟著朕…..”遼王氣定神閑的坐在院中的長椅上,悠然的品著奶茶,“這一路都是你在替他留下標記嗎?”
那侍衛一見事跡敗露,頓時雙膝一軟咚的一聲撲到在地!
“….回、回皇上,奴….奴才…….”麵對有‘北國鬼刹’之稱的君主,即使是出生入死無數的他也手足無措,頓時嚇得口齒不清,汗流浹背!而他過去的一班兄弟見他認得如此痛快,都驚愕的目瞪口呆,而遼王近侍中資曆最長的克魯圖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阿不魯,你——你居然敢吃裏爬外!?!你這小人!!”
“我、我——”阿不魯百口莫辯,驚嚇委屈一應俱全瞬間全都演繹在臉上,“我......我沒有,沒有啊!!”
“還狡辯?!”克魯圖一下子衝過去揪住他的衣襟吼道,眼中冒火,甚至忍不住抬手就要給他一個嘴巴,卻被耶律彥和示意給擋了回去,最終隻是忿忿的把他往地上一丟,“還不快從實招來?!?”
阿不魯豆大的汗珠劈裏啪啦的滾落在地,可就是伏在君主麵前不講一個字。就在眾人等著這個嗜血君王一聲令下便將他拖出去嚴刑逼供的時候,耶律彥和卻出人意料的起身在院子裏慢慢踱起步來。
“你跟隨朕多年,朕的脾氣如何你應該很清楚。太子的事耽誤不得,你既嘴硬就別怪朕……”
他背朝眾人冷冷吐出這幾個字,隨即顏麵陰冷的對地上的人說道,“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生是死你想清楚再回答朕——”
“皇上,奴才、奴才真的沒有——”可他話音剛落,阿不魯就慘白著一張臉帶著哭腔喊道,“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不可能妄背聖恩啊,皇上——”
遼王的貼身侍衛都是契丹全國萬裏挑一的精英,君王的無數征戰沒有一次缺過少過,護主戰死的大有人在,沒聽說過哪個是貪生怕死的狗熊!可眼見這阿不魯居然嚇得痛哭失聲,眾侍衛目瞪口呆,有的甚至覺得不可思議!天大的罪過你作都作了,現在就是死也不至於如此窩囊吧?
耶律彥和起初也意外,但是闔目靜思片刻居然苦笑出聲,隨即吩咐眾人退出庭院,弄的克魯圖一時以為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
“皇上,您這是——?”他不放心,擔心如此千鈞一發的關鍵當真有個閃失。
“…..朕隻是想與他單獨講幾句話,不會太久的!”遼王不屑的掃了一眼自己那哭的稀裏嘩啦的侍衛冷笑道,“還是你覺得朕會比他更不濟?”
待眾人退盡,耶律元洪才又坐回長椅桌旁一邊飲茶一邊語氣怪異的對著空曠的庭院說道:“人都走了,你還不出來?!”
一陣死寂沉默籠罩下,風掃落葉的聲音都響的誇張。看著悠然的君王和那個渾身打顫的可憐侍衛,最終還是那隱藏在空氣中的神秘人心裏一軟敗下陣來。東方微光漸露的混沌間,一個身著黑衣的窈窕身影從院牆上一躍而下,極不情願的挪出黑暗。
她蹭到君王麵前,低垂著頭不敢直視,緩慢的解開麵紗,露出象牙般精致的臉孔和殷紅的櫻唇,看的這個契丹君王直皺眉頭。
“陛下……”
“真是胡鬧!”耶律彥和責備的語氣嚴厲,帶著濃濃的怒氣問道,“是他讓你跟來的?!”
“不是,我瞞著他來的。”
耶律彥和冷著臉,卻還是製止了她要跪倒請罪的意圖。
“….你讓朕說你什麼好!”
行蹤敗露,她麵紅耳赤,痛快的認錯,卻高度警惕可能會被遣返回去:“陛下,天璽知錯了…..天璽不放心,所以才會跟來嘛…..”
“哼,你是擔心朕會慢待你大皇兄,還是會不管展昭那個好兄弟?”遼王麵帶冷笑直言不諱的揭穿她的說辭。
“這…….都有一點嘛…”見自己的心思仿佛透明的一樣,她歎了口氣,徹底折服了。
理虧的她蹙眉不語,修長的睫毛不安的遮蔽著清澈的眼眸,安嫻清純的模樣宛如仙子降落紅塵。這丫頭鬼靈精怪,自然知道沙場陣前她公主的身份招搖不得,才會出此下策偷著跟來吧?目光所及,那個暗中接應她的侍衛還伏在地上抖得半死,狼狽之相令眼前這個梟雄都覺得暗暗好笑。